“我以为你一定会留下他。”萧风灼道,平静的话语中似乎带着点别的含义。

“为什么这么想?”路舟雪抬手捏了捏萧风灼有些耷拉下去的耳朵,有种无声哄着他的意思。

“你说过,你爱他。”萧风灼拉下路舟雪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有些泄气,“旧王都的幻影里,你瞧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那么难过。”

萧风灼甚至都不敢想,倘若萧月珩没有自绝后路,仍旧是完美地被路舟雪追寻着,那他该如何自处?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卑劣,在发现萧月珩早已自我放逐的那一刻,他是无比庆幸的。

“阿灼不高兴?为什么?”路舟雪歪头笑了,他瞧着萧风灼泄气的脸,明知故问。

“棉棉,你可别想套我的话,不是真心就莫来骗我的真心。”萧风灼却不顺着他的话说,反客为主地低头在他手指上吻了吻,用行动给出的答案委婉却不留任何分辩的余地。

“好了,别想太多,这些事,等出去再说,嗯?”路舟雪任由萧风灼拉着他的手,没有正面回应,却也算得上是默许了,他轻声哄着面前的鸳鸯眼小猫,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高兴了?”他笑着问道。

“本来也没有不高兴。”萧风灼小声嘟囔道,当真像只口是心非的猫。

接下来二人谁都不再言语,小心避着城内来往的宫人,循着其他人看不见的痕迹追进了皇宫。

“这守城的人似乎不太对劲。”潜进去的路上,借着幽微的烛光,路舟雪瞧出了些不寻常来,来往的只有身着甲胄的士兵,而没有负责洒扫的宫人,且这些士兵身上衣物的形制也不像王朝正统禁军。

“瞧着像是巫咸人。”路舟雪说道。

萧风灼顺着路舟雪的目光也往士兵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巫咸人,瞧这情况,应当是楚氏王朝南逃前那段时间,巫咸人攻入京城,占了昔日的大殿寻欢作乐,因而宫中守卫多是巫咸人。”

“看来这竹衣鬼,是想把故事讲完呐。”萧风灼轻声感叹了一句。

两个士兵用一副担架抬了一具尸体出来,尸身上头蒙了白布,看不出来面容,只是殷红的血渐渐浸染白布,想来刚刚死去。

士兵的脚下晃了晃,白布下头掉出来一只苍白的手,粗布青衣裹着,无力地垂落在担架外,却意外的纤细矜贵,像极了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天潢贵胄,可若是天潢贵胄,死后又怎会一块白布草草盖了尸身,连张草席都没有,就连露出来的那一片袖口,都是陈旧腐朽的。

“那是谁?”路舟雪并不是关心他人生死悲哀的性子,实在是那只掉出来手,莫名带着某种凄风苦雨的悲哀,让人不禁侧目。

“他啊,西朝的亡国之君,西怀帝。”萧风灼自然也看见了那具被悄无声息抬出去的尸体,不等路舟雪再问为何身为皇帝收场如此凄凉,他便解释道,“老皇帝带着太子南逃了,他不过是临时抓来充当门面的,朝臣都未必认他这位皇帝,下场自然不会好。”

“是么。”路舟雪收回目光,却有些走神,那只手在担架上晃悠的画面,不知为何,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好了棉棉,不必管那些了,到阵法标记指示的尽头了。”萧风灼说道,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废弃的宫殿,一把铁锁锁住了宫门,未曾合拢的门缝里依稀能看见一口古井,井边杂草丛生。

“……长乐宫?”路舟雪仰头看着门楣上破旧的牌匾,勉强认出了上头的字。

“是呀,长乐宫,西朝时的太子居所。”萧风灼轻轻地应和道,他暴力拆卸下锁在门口的铁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竟是笑了,只是那笑容,无端看着有些苦,“可惜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并不尊贵,也从不快乐。”

两人推门进去,这里已经荒废了太久,久到苔藓斑驳了石阶,庭院里的枯草生长了一轮又一轮。

“棉棉,这边来。”萧风灼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带着路舟雪绕过前厅,径直来到后院,那里有一株同样早就枯死的木棉树。

树下的乱世枯草里显露出一点石桌凳的痕迹,这地方,实在是变了太多了,萧风灼怔怔地想,可是它都已经这样面目全非了,却还是没有消失,仍旧可恶又执拗地存在着。

“阿灼,这里阵法的波动最明显!”路舟雪的喊声唤回了萧风灼游走的思绪,他连忙回神,只见路舟雪站在院子的一角,那里同样杂草丛生,阵法波动的痕迹很不明显,难为他看得这么仔细了。

萧风灼闻言不再胡思乱想,蹲下身在地上一番摸索,像是探查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而后手握成拳,凝聚着灵力往地上重重一砸,地表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地下的暗道整个显露出来。

那是一条狭窄而深的石道,阴邪之气几乎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下去看看。”两人谁都没有因为石道内的情况不好就退缩,萧风灼拦下路舟雪,示意自己先开路,路舟雪也没跟他争,点头同意了。

石道看着幽深,实则并不长,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尽头,那是一间并不算大的石室,放着一口打开了的石棺,旁边地上还有几滴干涸不久的血。

“这应该就是萧月珩藏尸的地方。”血液里残留的气息跟萧月珩很像,联想到他手上的伤,路舟雪很快就猜到了大概。

“灵棺停尸,三阴之地,上头还压着个荒废的太子宫殿,本就极其阴煞,再有嫁衣之术转嫁一身磅礴气运,萧月珩是想在这里养个尸仙出来么?”看完石室内的布局后,萧风灼勃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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