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永陵王勾结巫咸人入侵?怎么可能?”林曦扬本能地就是不相信,他从前虽与萧翎不和,可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此时骤然听到萧风灼这样的猜测和论断,如何能不感到惊愕?

“他勾结巫咸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像是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林曦扬紧跟着就列举了几条理由,“他不久之后就加封天子九鼎,禅让称帝,这个时候引巫咸人入侵,不是坏自己的江山么?”

“萧翎若只是乱臣贼子,当然不会与巫咸人勾结,甚至为了皇位坐得稳当,还会主动对抗巫咸人。”萧风灼语气讽刺,“可他是鬼王,人间的帝王于他而言真的有吸引力吗?”

“我同棉棉先前已经说过了,萧翎本就是为了祸乱朝纲而来。”萧风灼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声色犬马的宴席,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无意识地呢喃,“萧翎已经到了京口,用不了多久,巫咸人就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萧风灼的话,下一刻崔府外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和厮杀声,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崔府内淫靡的丝竹管弦声也停了。

一个小厮脸上带着恐惧,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汇报情况,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公子,不好了,巫咸人、巫咸人打进来了!”

方才还惬意饮酒作乐的富家子弟们尽数慌了神,起身时带翻了满桌的宴席,一时杯盘狼藉:“怎么可能?北府军呢,北府军不是在城外驻扎吗?怎么就攻进来了?”

“北府军早就往西撤了,公子我们也快逃吧,巫咸人在四处烧杀抢掠,不用多久就打过来了!”小厮哭丧着一张脸,他一路跑回来,外头早成了一片尸横遍野的炼狱,再不跑怕是他也要成刀下亡魂。

没有人会怀疑小厮话中的真假,因为东面的城楼房檐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烈火,巫咸人的骑兵手持长刀,铁蹄过处,尸身分离,他们只消探头往外瞧一眼,都能看得分明。

“对下,逃,快逃,可是往哪逃?”

“现在巫咸人还没到这边,趁乱往西城门跑出去!”

昔日自诩风流的世家公子们此时都仪态全无地抢夺着金银细软,然后带着一大包的死物慌不择路地往西溃逃。

萧风灼不慌不忙地坐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些人惊慌失措,轻轻地骂了一声:“蠢货,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带着那么多东西,哪里跑得过巫咸人的马。”

果不其然,先出去的人还没跑出百米远便被随后赶来的巫咸人挥刀斩落头颅,昔日华丽的衣衫染上了鲜血,又是一地的惨剧。

“我们杀出去吗?”路舟雪默默召出了他的悲风剑握在手里,下意识地把萧风灼护在身后。

巫咸人已经闯进了崔府,不管是先跑的还是后跑的尽数化作了蛮族刀下的亡魂。

“不用。”谢怀玉伸手按住路舟雪紧绷的手臂,这一次说话的是林曦扬,他顿了顿,解释道,“林叔扬会来接我们的。”

果不其然,林曦扬刚说完这句话,崔府大开的门口忽然闯入一群着北府军服饰的军人,同府中的巫咸人厮杀在了一起。

为首的将领尤其骁勇,反握横刀干脆利落地抹了一名巫咸人军官的咽喉,飞溅的鲜血间露出一双锐利的眸子,他一脚踹倒立在面前的巫咸人尸身,朝带来的军士下达军令,嗓音震耳欲聋:“旁人不必管,先找公子。”

要找的公子,自然是谢怀玉。

萧风灼藏得位置过于刁钻,巫咸人一眼看不见,北府军找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林叔扬是一路杀到谢怀玉面前的,二人相见时后者依旧是一副脚踩木屐、纤尘不染的谪仙风骨;前者却已是满身血迹斑驳,一张俊秀的脸上都被刮了一道血痕。

“怀玉,快来,我带你走。”林叔扬握刀的右手带着铁指套,因而他是在衣摆上擦干净了左手上的血迹,这才朝谢怀玉伸出手去。

谢怀玉瞧着他,破天荒地把手放了上去,他指了指旁边的阿荨:“带上他。”

闻言林叔扬这才注意到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阿荨,后者身量芊芊,一看就知是做皮肉生意的倌儿,如今巫咸人攻势凶猛,带上阿荨只会是拖累。

他本能地不想带,可这是谢怀玉的要求,所以他到底是点头答应了:“好。”

“你以前这么缺心眼吗?”萧风灼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脑海中调侃林曦扬。

林曦扬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林叔扬向来桀骜,与其说是忠于谢氏,不如说是忠于谢怀玉。”

林叔扬带着二人又一路从崔府杀了出去,把身后两个人护得严严实实,路舟雪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崔府的小门拴着两匹白马,也不知是林叔扬何时准备的,巫咸人还没有追上来,但他带去的人已经尽数战死,用不了多久巫咸人就会发现不妥追上来。

林叔扬翻身上马,朝谢怀玉伸出了手:“怀玉,上来,我带你。”

马有两匹,足够三人离开,但谢怀玉和阿荨显然都不是会骑马的,林叔扬只能带一个,阿荨被舍弃自然无可厚非了。

谢怀玉不会骑马,但萧风灼是会的,他没搭林叔扬的手,自己翻身上马,然后把路舟雪拉到自己身前护在怀里:“你在前头带路,我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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