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开,鬼仙黑色的影子落在门口,小鬼们刚好离开,林曦扬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打开的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瞧见鬼仙来找他也没什么反应,只呆呆地喊了句:“师尊。”

“你怎么了?”鬼仙见他神色有异,目光敏锐地瞥向小鬼退去的黑影,手里掐了个法诀正要追上去,衣袍的下摆忽然被林曦扬抓住了,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摇摇头道:“师尊,不用追。”

“为何?”鬼仙拧眉,心知林曦扬此时的异样同那些小鬼脱不了干系,后者闭了闭眼睛,却是说不出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时,所有的情绪都平静了,他直起身朝鬼仙的方向跪得笔直:“多谢师尊关心,只是此事我暂时不能详细说与师尊,师尊见谅。”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他们是半路师徒,哪怕鬼仙目前表现得再随和,那也是从阎罗地狱里召出来的,这样的人最不喜别人对他有所隐瞒,无论鬼仙在意或不在意,林曦扬都必须给出自己的态度。

林曦扬的头叩下去就没有抬起来,鬼仙也没有叫他起来,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用一种冷淡而不解的语气道:“你惧怕本座,为何?”

林曦扬沉默不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氛围顿时紧绷起来,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终是鬼仙轻轻叹口气,先摊牌了,他慢慢地在桌边坐下,身后微弱的烛火跳跃,落下一片晦暗,他说:“我们从前是认得的,林曦扬。”

出于某种考虑,他自称了“我”,鬼仙的目光落在林曦扬身上,很平静,他歪了歪头,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们只见过两次,那时候,你想要我的命。”

林曦扬伏下去的脊背忽然紧绷,这是紧张的表现,鬼仙看见了,他说:“别紧张,我没有同你翻旧账的意思。”

那时林曦扬的确是动了手,但也不是全冲他来的,也没有真的伤到他,说到底他们是不存在什么私人恩怨的。

“路舟雪,这是我的名字。”鬼仙轻轻地说道,很淡泊的语气,听在林曦扬耳朵里却犹如放下了一记惊雷,他与路舟雪素昧平生,近两百年过去,其实并不一定还记得这号人物,但偏生空青为了复活路舟雪阵仗弄得人尽皆知的,林曦扬这几年谋划复仇的空隙也没忘了关心一下昔日师妹的遗孤,也就了解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对路舟雪之名可谓如雷贯耳。

此时听见鬼仙这么说,惊讶之余,林曦扬倒也没那么紧绷了。他同路舟雪交往不深,但大概知道一点后者的性子,按百里长情和萧月珩的评价就是,不像终庭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能够生长的人。林曦扬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路舟雪,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前这个邪肆的鬼仙同空青那个谪仙人一样的傀儡联系在一起:“你究竟是——”

第二日。

修士们愁眉苦脸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议论纷纷,虽然交谈声仍旧喧嚷,却全然不复昨日的轻松。

昨夜死了人,送热水的小二清早儿一起来就叫悬挂在大堂正中的人皮吓破了胆,按理说这客栈开在南来北往的混乱之地,店小二也是见过世面的,本不该被轻易吓着,奈何那人死相实在骇人,一身血肉脏器都叫人掏空了,只留下一张薄薄的人皮覆盖在骨骼上头,血流得一地都是。

地上则成四方对角跪了四具无头尸体,割下来的脑袋放在了中央,头骨上个插进去了一柱焚香,被发现时还散发着袅袅青烟,檀香味裹挟在血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旧王都外遍布迷障,敢来探求灵宝的哪一个不是修为深厚的高手,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相还如此惨烈,而整个客栈的修士,包括怜雪长老都没听到动静,这怎叫一个吓人了得?有胆子小的当即就要离开,不打算为了还不一定抢得到的灵宝平白丢了性命,可是一打开客栈的门,外头的景致却早已经变了。

浓郁阴毒的迷障不知从何处起,不动声色地环绕在了整个客栈的周围,黑压压地一片。原本宽阔平坦、南来北往的天涯行客络绎不绝的南行古道不见踪迹,取而代之地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路两旁高高低低起伏着年岁不同的坟冢,发白的头骨、腿骨等四处皆有散落,在哪怕到了白天也依旧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里格外显眼。

“路……没了?”一个年轻修士看着面前的情况脸上出现了茫然,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空青见状不对,当即捏碎了临行前终庭分发的传令玉简,然而无往不利的传令玉简这一次也不好用了,终庭并没有给出丝毫的回应,空青不信邪地又捏碎了一个,在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后,到底得出了一个并不美妙的结论:“传令玉简失效了,联系不上终庭。”

其他门派自然也联系不上他们各自的宗门,都指望着终庭能出手援助呢,不想终庭也联系不上,他们完全被隔绝在了这一片迷障之中,意识到这一点的一众修士纷纷躁动起来。修士有时并不比凡人心境平稳多少,反而有时因为比凡人多活了几年,越发贪图现世享乐,反而更加贪生怕死。

有几个修士自诩修为高深,大着胆子进了迷雾中,然而不多时,蜿蜒的血痕从迷障中流淌出来,半具死不瞑目的尸身也从迷障中被甩到了客栈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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