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想复活死去的神明,虽然他从不言说,但艳鬼能够猜到。公孙无音将手中燃着的神香插进香炉,不经意间地抬眸,这时晚风乍起,恰好吹开笼罩在神像身前的幕帘,艳鬼看清了神像的眉眼,刹那间,他微微瞪大双眼……
卫如戈和路舟雪被流华安置在了厢房里,倒是没有苛待他们,只是或许是被卫如戈揍出了教训,流华只是下了禁制把路舟雪关在房间里,卫如戈却是被缚仙索粽子似的倒吊在房梁上。
路舟雪倒是想给他解开,奈何那公孙无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他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他又不敢动用神力去解卫如戈身上的绳索,唯恐一个不慎将人伤了,因而也只得委屈少年吃些苦了。
卫如戈被吊在房梁上,眼里的神色却是有些惊奇,似乎在说,这样的东西,也能困住他么?然后他便试探着挣了挣,一开始没挣开,他看起来更惊讶了,而后在路舟雪看不到的地方掐了个诀,身上的缚仙索瞬间掉落,他则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路舟雪面前。
还不待路舟雪说什么,紧闭的房门应声而开,外头站着个形销骨立的人,瞧见卫如戈挣开了缚仙索,那人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很鲜活,黑沉沉的眼珠里的情绪却是仍旧是一片的死寂:“看来不必我给你解开了。”
“你是何人?”路舟雪有些戒备地看着林曦扬,面前这人消瘦得犹如活鬼,尤其是那双眼睛,里头的情绪太重,他一个活了几万年的神看了都无端觉得窒息。
林曦扬走进厢房,转身合上房门,然后在桌边坐下,却是看向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观的卫如戈:“连我也不认得了么,小师弟?”
先前萧风灼对路舟雪说的是,卫如戈是林曦扬被逐出师门后百里长情才收的徒弟,而终庭大都也是这么认为的,百里长情是对大徒弟欺师灭祖失望透顶,这才收了小徒弟卫如戈。
然而当年的事实却是,卫如戈是被林曦扬捡回去的,好生教导了几年,原本等过了十五岁生辰便收到自己门下的,奈何后来林曦扬出了岔子,百里长情替大徒弟料理后事,就把无人管束的卫如戈收归了门下,而林曦扬这原本的师父便成了师兄。
但这些事外人是根本不清楚的,路舟雪同样,因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那里骨瘦如柴的人,迟疑道:“你是……春晖君林曦扬?”
春晖君?卫如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林曦扬。春,乃季节的轮回和生命的延续,晖则为光明和照耀,这样富含新生和希望的名号,人却是这样的死气沉沉,当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是我。”林曦扬点头,他对待路舟雪的态度就要冷淡很多了,朱凰涅盘之事他已从鬼王那里知晓了来龙去脉,自然也清楚路舟雪跟予昭的关系,他不像百里长情那样拎不清,更没有觉得路舟雪顶替了予昭而生发出的怨恨,他此时看着路舟雪,有失去了师妹的遗憾在眼中,但更多的,是陌生与疏离。
“我也知道你,涅盘的雪凤。”不待路舟雪说点什么,林曦扬先一步开口道,“你二人虽是血脉传承的延续,可你也不是我那师妹了,你且放心,我不会因此找你的麻烦。”
听到他这么说,路舟雪心中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予昭看似无人在意,可是人一死,牵扯到的那些关系却都冒出来了,给路舟雪惹了不少麻烦,几次三番的应付,他也挺累的。
“小师弟,百年未见,无话想同师兄说么?”林曦扬的目光再次落到卫如戈身上,这是他亲自捡回来,耗费心血细致教养过的孩子,虽然如今名分上是师兄弟,但相处起来,更像是师徒多些。
“师兄?”卫如戈语气上扬,他仍旧不太庄重地站在那里,那态度看起来不像是久别重逢,倒像是第一次与林曦扬见面一般,路舟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没点破。
林曦扬百年未见卫如戈,后者如今已有元婴修为,尽管一如当年的莽撞,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自然察觉不出卫如戈对待他的不妥当之处,只当是相隔太久,叫时光冲淡了记忆。
林曦扬也不在意,牵动嘴角勉强地笑了笑,示意卫如戈坐过来,后者挑眉,却是道:“苍梧之野客栈里的那个戴面具的鬼,是你吧?”
“是我。”林曦扬没想到卫如戈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了,想来师尊将他教导得很好,听公孙无音说,卫如戈的剑术甚至打赢了流华,“师尊将你教得很好。”
卫如戈只是笑,并不接茬,他看向路舟雪,朝后者使了个眼色,路舟雪心领神会,开口打断林曦扬又开始游走的思绪:“鬼蜮、终庭、巫咸人以及妖族联手熔炼神骨的事你知道的吧?”
“自然。”林曦扬点了点头,然而紧接着他就表明了他不会向路舟雪透露任何机密,“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但你不要妄图从我这问出些什么,我与鬼王有约定,不会告诉你的。”
“哪怕造神之事与你和百里长情有关,甚至于直接造成了朱凰予昭身死,你也坚持如此么?”路舟雪不紧不慢道,朱凰予昭的记忆里,林曦扬这位大师兄温柔、强大,每一次予昭闯祸,都是他在护着,不是兄长,却胜似兄长,他不信他知晓了师妹身死的真相还会这样无动于衷。
然而路舟雪失策了,林曦扬抬起一潭死水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他,慢慢地说道:“我知道。”
林曦扬顿了顿,像是怕路舟雪没听懂他的意思,他又补充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予昭之死也好,当年李兰因亡故也罢,我全都清楚,但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不会说。”
“即便她是你——”路舟雪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他本是想借予昭之事问召神一事的细枝末节,至于林曦扬对待予昭的态度,与他无关,他本不必在意的。
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当了几天人与尘世有了羁绊,也可能是是肉体凡胎多了不该有的七情六欲,又或许是因为心中生了邪灵的缘故,不管什么原因,他似乎都不是以前的他了,对于别人的悲欢喜乐,竟然也生了同理心,而他显然并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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