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认得我?”公孙无音看向江陵,端详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哦,我也认得你,你是那混小子的师父。”

江陵的七个徒弟,六个都死了,唯一或许活着的便只有祁玉了,公孙无音口中的“混小子”自然不可能是那死了的六个,何况他刚同祁玉翻云覆雨过,也只会是祁玉。

只是公孙无音此时话才一出口,路舟雪莫名有些尴尬,毕竟刚刚他才同萧风灼被迫围观了公孙无音的活春宫,而且艳鬼的实力这样深不可测,恐怕那时也觉察到他二人在房顶了。

“你见过祁玉?!”徒弟不见了,江陵自然着急,如今听公孙无音提起,哪管他是恶鬼还是旁的什么人,当即便急切地问起了徒弟的下落,末了似乎又觉得失了宗师风度,又多此一举地威胁道,“若是他出了什么差池,我定叫你好看!”

当真是着急了,都忘记了自称“本座”,他的虚张声势萧风灼看在眼里,撇了撇嘴,还是同路舟雪低声讽刺道:“这江陵狠话放得不少,可叹七个弟子已去其六,也不见他拿阴姬怎么样。”

“话多,手不痛了?”路舟雪瞥他一眼,也搞不清楚为何萧风灼明明痛得脸都白了,却还有心思说风凉话、看热闹,忍不住用掌心推了推他的头,轻声道,“幸灾乐祸,当心下一个就是你。”

“棉棉会保护我的,不是吗?”萧风灼毫不在意,低头在路舟雪手心蹭了蹭,像只娇俏地猫儿。

“他叫祁玉么?”公孙无音轻声喃喃,脸上妩媚地笑开了,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所有神色,抬眸冷漠地看着面前三人,唇抵上竹箫的吹奏孔,悲怆苍凉的洞箫声刹那间萦绕在三人耳廓。

萧风灼意识到什么匆忙去捂路舟雪的耳朵,却到底是慢了一步,公孙无音的洞箫声牵动的不止是人的心绪,更引动周围本就不平静的阴气暴动,直接形成了一个小型秘境,三人躲闪不及当场被吞了进去。

姗姗来迟的阴姬只瞧见一地即将溃散的恶鬼残影,转头又看见公孙无音靠着廊柱屈起一条腿坐在地上,腿上的衣物滑落,各种凌乱的痕迹从脚踝一直延伸进了大腿根,暧昧又淫乱。

瞧见他如此不顾廉耻,虽同为厉鬼,却到底是曾是大家闺秀的阴姬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却还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说什么,而是道:“你把人拉进去了?”

公孙无音的洞箫声能蛊惑人心,形成的秘境亦能挖掘人心的不平,陷入幻境的人,要么在难以得偿所愿的轮回里不得出,灵力枯竭而死;要么将错就错,屠尽心魔自伤而出。

但艳鬼的秘境并不能帮助人消除心魔,锤炼心性,哪怕侥幸杀死心魔从秘境中出来了,心魔也不会消失,反而会生长得越发根深蒂固,痛的更痛,恨的更深。

“毁了主子的神像,不叫他们受些处罚,难道就这么放了么?”公孙无音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阴姬,主子不会追究什么,不代表你的差事就办得好了,他不罚你,不代表我不会来管束你。”

“那你呢?公孙无音。”阴姬略带嘲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艳鬼显然是被喂得很饱、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餍足的身体,反唇相讥道,“你如今在我的地盘做这种事,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不也是仗着主子不计较而在越俎代庖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孙无音低头把玩着那支竹箫,手指拨着竹箫滚来滚去的,像个玩玩具的小孩子。

妩媚的姿态,满是稚气的动作,嗓音又清冷恍如谪仙人,阴姬一个女子也叫他无意识地勾得呼吸一滞,只想不管不顾撕了他那一身衣服同他被翻红浪。

“你挂念你的女儿、你的丈夫,死了都在为那俩人筹谋,我管不着这些,只一点,你不可以背叛主子,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可懂了?”公孙无音这一番话是在拉拢,也是在敲打。

他容忍阴姬同她生前的丈夫女儿牵扯纠缠,却也忌惮她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背后捅他效忠的主子一刀。

“这些事不用你提醒,我知晓该做什么。”阴姬转过头去,语气有些怪异,公孙无音未曾抬头,因而没瞧见她的脸有些羞恼地红了,为她方才在公孙无音无意识勾引下的失态感到羞怒。

……

幻境里,深秋的风摧折过泛黄枯叶,落下萧瑟一片,人去楼空的朱墙楼阁满眼断垣残壁,灰尘层层叠叠堆积,恍若积蓄而又无人问津的孤独岁月。

风卷起庭前落木,垂死挣扎一般起起落落,终是难回枝头,只能闭口不言,寂寥地落着,直到寒风吹拂,在隆冬的雪里长眠。

门庭冷落的朱门半掩,石阶下零落苔痕,陈旧生了锈迹的一把铁锁,锁住了里头的寂寥。

太子娶亲的仪仗热热闹闹沿着长街唱了过去,无数人踩过门前的枯叶,议论过天潢贵胄的风花雪月,流云一般地走了过去,没给破败的楼阁、荒芜的庭院留下一点热闹。

谁都不在意,谁都不记得,这被一把铁锁锁住的门楼里,有一个人数着更声一声又一声,守着日月一日又一日,记着年岁一年又一年。

“太子娶亲,好热闹的管弦。”瘦削的青年跪坐在枯萎的老树下,仰头看着那一尺见方的天空,他的脸色极白,即便没有做任何表情,嘴角也是凄苦地垂着。

耳畔丝竹声悠悠,喧嚷极了,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看着都肝肠寸断的落寞来,他伸手捡起一叶枯落,捧在手心看着,轻轻地自言自语:“他是太子,那我是什么呢,笑话么……”

“父皇,我也曾是太子,但您好像不满意。”他始终低着头喃喃自语,看着像是疯了,除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声音哪怕他竭力压抑也止不住地哽咽,“似乎没有人满意……”

“哪怕我也是您的孩子呢?”

“我从不快乐,但您何曾在意,就如他们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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