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并非楚氏宗室的藩王,而是楚氏先祖谋天下之初分封的异姓王,受高祖之命护卫京城,如今见天下又异,故而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广平王姓李,本名李和,同二公主之母李修仪有姻亲关系,因着这几年皇帝要收权,很是打压了一番他们这些开国功臣之后,封地的权力一削再削,他对皇帝其实是有怨的。
如今楚钦丢下国度南逃,却留了个楚昭黎在皇宫里,他不清楚这父子俩的恩怨,只记得八年前他受召入京时楚昭黎便是太子,如今一帆风顺地做了皇帝,只当他真是楚钦相当看重的孩子。
因而入主京城后,很是对楚昭黎羞辱了一番。
攻破洛阳城当夜,金銮殿血气冲天,李和便是在承明殿与群臣饮酒庆功的,他也讲究个名声,因而宴席上不知有随他一同南下的将领,还有留在金銮殿内侥幸未死的旧臣。
未来得及逃走的宫婢们披着纱衣战战兢兢地在大殿上跳舞,舞女身姿婀娜,却也不比李和王府里的姬妾美丽多少,他瞧着满宫粗鄙不堪的属下,一脸屈辱的旧臣,忽然还是觉得无趣。
他带来的大都是些目不识丁的草莽,少有的几个能臣,此时正忙着替他料理攻破都城之后的诸事,并未来参与宴饮;
至于那些旧臣,都是些忠良死节,视名节大过天的谏官,若非碍于是楚昭黎跪着为他们求来的生机,怕是早撞了金銮殿的柱,此时更是看不上李和。
瞧着满堂的乱象,李和没有那种得偿所愿的畅快,反而愈发觉得憋屈,就好似他只是攻下了王都,却没有得到权力,越想越不舒坦,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让人把楚昭黎带来。
早上楚昭黎主动归降,因而李和并未为难他,只把他软禁在了宫殿里,但也没记得给他送饭就是,一国之君,就这么生生饿着被带到了殿上。
喧哗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一脸莫名地瞧着李和,不明白他把亡国之君带上来作甚。
面对众人的不解,李和微微一笑,虽未登基,他却已开始以“朕”自称:“南下一路舟车劳顿,朕瞧几位将军也是鞠躬尽瘁,如今再要自己倒酒,未免疲惫,不若找个酒侍与诸君行酒如何?”
这酒侍自然就是楚昭黎,他被人带到殿上,李和往他的膝弯踹了一脚,迫使他跪倒在了地上,屈辱下跪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早上那一件染血的龙袍。
“愣着作甚,去给大人们倒酒。”李和轻飘飘地说着,有宫人面带怜悯地将一只酒壶递到了楚昭黎手边。
旧臣们心中一跳,都不忍直视,李和带来的武将们却都兴奋了起来,此前他们都是些为人看不起的下九流,如今却能叫沦为阶下之囚的皇帝给他们倒酒,如何不叫人血脉喷张?
楚昭黎掩在明黄衣袖下的手骤然收紧,他委曲求全惯了,却也不是不知道屈辱,可是……他转眸看了看年事已高,正一脸担忧难过地往他这边看的老太傅,
口中呼出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忍下来,压抑着胸中那些激荡的情绪,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壶,正欲起身行酒,可是还不等他动作,李和却是抬脚踩住了他落在地上的衣袖。
“真是好不懂事的贱婢,主子吩咐竟也不知道应个声儿,嗯?”李和故作恼怒地说着,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昭黎的反应,他是逆来顺受也要,不堪受辱也罢,都是足以叫李和高兴的乐子。
楚昭黎本欲装傻充愣到底的,可是李和铁了心要瞧他受辱,见他缄默无声,竟是叫带刀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老太傅身后,无声地威逼着这个亡国之君。
“奴婢……遵命。”楚昭黎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张口应下了乱臣贼子的羞辱,跪在地上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且慢,既为奴婢,这身衣衫如何能穿得?”岂料李和犹嫌不足,他瞧着一脸屈辱之色的楚昭黎,心中恶劣的欲望更甚,“还不快给他换上奴婢的衣服。”
楚昭黎被当众剥了明黄的外衫,被宫婢们粗鲁地套上了一件寻常百姓穿的青衣,束了冠的发髻亦被拆散,他算不得衣衫凌乱,可被当众剥去服制,拆散发髻,君主的颜面已然是扫地。
和与群臣饮宴,逼怀帝行酒。遗留于世的史书上关于城破当日楚昭黎的记载只这寥寥一句,无人得以从中窥见其中屈辱。
彼时他端着酒壶赤脚走向坐着的旧臣,老太傅于心不忍,终是在酒盏倾斜之际起身走到楚昭黎的身边,抱着这位亡国之君的腰恸哭出声:“陛下,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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