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许久,白月下只剩了斑驳淋漓泪染和花了浓妆的脂粉面。有时候,她当真不知楚樱之遇自己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人作的无奈,自己之遇徐振又是命途的抉择还是人心的夺舍!…......她不明楚樱之逝去到底该恨徐振还是自己,当时又为何一时心软决定留在这里苟延残喘下去?!
一时仿若混沌的天空飘来混沌的云,一切都掩于灰蒙蒙一片混沌的幕里……她便不清方向.走着走着,误打误撞却似入了天堂........
忽而一瞬温暖的掌叩住单薄的肩,生涩的肌肤下意识地一瞬颤栗,恍然清醒的她扬眸望去。
“睡吧。”
痴望着她的眸光,他轻言。
无论那毒药之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那都是他不堪面对的结局。他预感到假若今日让她归身于自己,她将再不会原谅这一生之囚的痛。
精心为她卸去华装,褪了繁衣,他未再言任何话。临寝前,他在她凝脂般的玉额上留下深沉一吻。她未反抗,却亦未贪恋…...他感受到怀中人儿扑朔长睫下掩藏的惧怕一一她体味着初尝禁果的新鲜,却又张皇着未知世界的欺骗。
“第一次?”
视野中的她痴痴木木蜷缩着身子愣在床角半晌,徐振心中划过几分酸涩,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柔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尖触碰的玉颈那颤栗抽缩的柔软肌肤下依稀传出处子的羞涩。
“什么?”
扶她躺在被寝中,她像是紧张地失了魂魄,那双无知而痴木的明瞳对着他放出炯炯溢彩。
“我本以为…..…”他轻笑,小心翼翼为她掖好被角,满载着疲乏与沧桑仰天躺在她身边,“你一直躲着我,因为你已是他的人了........”
“我.......”
“但现在明白了。”他侧过头去满眼柔光望向她,一言打断她的话。
轻笑笑,他转回头,缓缓合上眼眸:
“若离,还是那句话……我愿意等。多久都等。”
此时,闻不见了她的呼吸,他唯感了夜的宁静。
其实,早在隗北隅,早在怡茏苑,早在军营中,自己便认定她早已是他的人了!当日在接下秦陌寒所托之时就知道她若回来自己将面临怎样艰难的挑战一一人不是自己的,心亦不是自己的,他不知该怎样将她保全并留于身边!但如今,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将军终未负了兄弟情....他许自己
的..…本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这段感情,自己本怨不得谁,全看自己如何经营。
此时,他眼前的一片黑暗中,似有温暖湿润的东西频频翻涌。
空寂中,夜阑下,她幽幽望着沉睡中的他,这或是第一次自己认认真真细瞧这张脸。他的侧颜很好看,却很陌生。仿佛这个人,愈发地复杂了....
自己也愈发地看不懂了.........
她至今不明,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最终选择了和他共伴此生?终究是什么驱散了自己心中曾经与日俱增的怨念和执念并精准地触碰了那最软弱的心弦?….....殊遇,纵容,宽宥,尊重,感念…甚至决心放下令瑶儿的故去举步维艰….....殊不知自己终究是从何时开始心软….....这孽缘,这泥潭,自己终究是陷进去了,再也拔不出了.........
“睡了吗?”
过了一时,她徐徐轻言。无声回答,耳旁唯听得夜风飒飒。
“王爷可否告知….…”
“楚樱投河前夜,你们说了什么?”
让自己在一夜间忘了她,这并不简单!在忘掉她之前,自己至少要知道真相!…....她要知道楚樱那晚到底说出了什么让她在徐振所传“必死”的刑罚下得以生还!她断定楚樱当晚供出的事情让她直接选择了死亡........她直觉她自知那言出的事情相当于给她自己宣判了死刑!
沉寂许久,她以为他睡了,悄然一帘落寞袭上眉梢。正欲合眼,旁边忽传来一阵浅浅沉言:
“她向我指认了一个人。”
“一个她梦中偶然遇到的人。”
“谁?!”莫名的,猛烈的心跳搅扰了静宵。
“睡吧,你之后会知道的.......但愿明日朝堂,一切安好。”
隔着一层滢滢水雾的浮光掠影,她见他轻轻合起幽眸再无了言声。夜,又恢复了宁静,只几缕暗烛柔波迎着青纱帐子熠熠漾漾,晃着无尽的心绪难平。
长夜漫漫,她却始终难以入眠。与他共寝的初夜让她下意识地警觉,一瞬新鲜感又让她难以自抑地迷乱…..她不知今日他为何决定放过自己,而那所谓“等待”在自己心中又愈发显得遥遥无期......….真正爱上他,真正抛去过去,自己会努力,却不敢承诺所有孽缘都会有转机….....但不得不承认,“夫”这个字,此前在自己心中毫无概念,然而今时今刻,细观着他均匀起伏的胸膛与沧桑柔和的面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谓亲人….…她想..…有时候,有些话,便是不必言,不必探,他亦懂得.........轻轻合起双眸,唇边不禁染了一丝醉人而娇羞的弧度。
一切都结束了,她心中默念…....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于此,也不失为“一切安好”的结局。
...
正值夜半,门外守夜的都已乏了,唯一警觉而浅眠的若离忽闻阵阵窸窣脚步声由远及近。
自谓是丝琴回来或屏翎窥探虚实,若离合上双眸未言语,一只手却下意识伸入枕下攥紧了匕首的执柄一一枕下藏刃,这是师傅教的,以前不以为意,却不知后来自何时开始竟养成了这种习惯。
那脚步声已过了外室,若是丝琴或屏翎且又知徐振在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往内室来搅扰清梦!忽而一阵风过,案角的烛火瞬间熄了,此时若离方反应过来进了贼人!........徐振仍呼吸均匀,她想叫醒他,却不敢动弹丝毫!微合的眼睑透出的缝隙里忽而出现一个黑影持着一束白光一阵风似的扑面而来!
尽在一瞬间!随着一声未及出喉的惊呼,若离下意识往墙边躲去,然而那飞刺而来的利刃却未如期落于自己身上…整个脑袋埋在双臂间,她耳中只听得一两下干脆利落的拳脚打斗和尖锐刺耳的利器撞击声.…...…待一切平静如夕,她转眸望去,借着斑驳的月光,她只看到徐振健朗倾长的背影持剑立在屋子中央,那利刃的尖端正抵着刺客的脖颈,旁边地上的黄铜烛台还在映着月光摇摆个不停。
此时屏翎方领着守夜的婢子侍卫仓促赶来,一阵忙乱后便是嘈杂的跪拜请罪之声。
婢子重燃了烛火,瞬时室内仿若白日般亮堂,徐振仍持着剑,却不禁回眸看看若离是否安好。却见那丫头呆愣着缩在榻角,如瀑的青发落于榻上,隐隐掩着手中那对着空气频频颤抖的白刃。
正此时,见徐振掉以轻心,那刺客转身便逃,却未想被立时转回身的徐振轻松反手扬了扬剑逮个正着!若离这才看清了,竟是身材瘦弱矮小,遍身黑衣,蒙着面,一副孩子气。正欲出言求徐振赦免,那宝剑已先行一步掀掉了那人的面掩。
此时呈现在若离和徐振以及王府诸人面前的,竟是他们怎也想不到的一张脸!一一张如此熟悉着又陌生着,呵护着又尊崇着的稚童的脸!一一
徐斌!!!
“父王…...是我!….....我是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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