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去见了徐振,王府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日辰礼照例,无一免废,徐斌时不时带着大病初愈的徐瑾轩在园子里疯跑,小令氏仍旧得空便往书房跑,徐振也偶尔去她那里歇息。
说来也怪,虽有人刻意嫁祸自己下毒,可这毒的功力却甚是蹊跷,一个才几岁的孩子竟然不到五日便痊愈了,再加上那日小令氏对她那般言愈,这更鉴定了若离心中的猜测:徐瑾轩并非小令氏亲生,而那个寄养在荨烟膝下的“子睿”才是徐振真正的骨血!
但她不打算追究这些了,若小令氏安分守己也便这么罢了,谁不愿自己的孩子自出生便远离权势纷争呢?.......
这些日子,若离也三番五次托丝琴给徐振送药,却是每每借由打探楚樱的消息,可每每得到相同的答案:“他亦不知,老夫人那不便为一小丫头叨扰。”可没了楚樱的日子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有些心里话又不愿与丝琴讲一-她终明白,丝琴对自己再好,她终是徐振的人。见若离催促得日渐紧了,就差一时冲动亲自去找老夫人要人了,丝琴只得许诺她这是最后一次闻讯。
“楚樱可回来了?”见丝琴进来,未等她关好房门,若离便已迫不及待问出了口。
“王妃关心她…..倒是比......关心王爷还紧。”不知为何,丝琴躲闪着眸光不敢看她,径自绕到内室收拾着案几,话语间也全是恍惚。若离不禁心头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
她望望那翻帘后丝琴的背影,想问又一时不知怎的问不出口,只眼中无端由泛起了层层泪光,眼眶也顿时红了半圈……丝琴恐怕永远也不会看清楚樱与自己的情谊一一那从第一面就笃定为一世之缘,从第一次平坐对谈就认定为一生知己的默契…..她是唯一一个!自己已经失去了采菊,不能再失去她!
“她…怎么了?”她径直行入翻飞的纱帐,声音已模糊沙哑。
丝琴垂目,犹豫许久。
“前几日……不知怎的...…”
她停了片刻,
“就去了…...…”
空气瞬间仿佛凝滞一般,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初春凄厉的莺啼。
“说是在王府门口发现的........”
“遍身伤痕…..…”
她始终未转身,声音却逐渐沙哑。殊不知背后的若离正满眼横泪惊惧仓惶地望着她。
“几日!!!…......这几日..........你心可安!”
“徐振他可心安?!!!”
若离几乎说不出话!她想要冲她咆哮,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响。
令瑶儿!定是令瑶儿!!!
可悲此时才忆起当夜尾随她出府被她发现时自己穿的就是楚樱的衣服!!!可叹兜兜转转竟是自己害了她!竟是此时才悔那夜深巷中手握短剑犹豫一刻的凄厉后果!今日才深知那日雨夜跪于积洪遍体凌浸的小令氏那愤恨的眼神代表的深意!…...若早知如此…..
…...……当日自己就不该犹豫!!!
不!不能信!不能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怎样自己一定要找到她!当日闪身间便错过了采菊,今日不能再失去她!
“她在哪?”她努力抑制着即将迸发而出的痛苦。
“人都已去了,王妃又何必.......”
“她在哪儿?!!!”她几乎咆哮而出,一语打断了丝琴的话。
“乱葬岗。”丝琴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认了输,即使徐振再三叮嘱切勿说出。
“当日见她死状凄惨,生怕扰了王妃心绪,便未…...…”丝琴眼中含泪,说着说着却闻身后无了响动。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瞬间转身,身后却已无了人,只见那烟熏色的垂纱在敞开着猛烈地吱呀乱撞的门廊间吹入的风中肆意翻飞。而那案上的短剑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外面一片嘈杂声,她忽意识到情况不妙,三五步迅速逐出去,却见院落门口蹒跚而行的袭筝胸前明晃晃一道绽裂的乌痕滴落着暗红的血浆。
幽沉静谧的夜色伴着连绵不休的雨幕悄然降临,绵延数里的乱葬岗一片荒芜。岭中遍是几近噬腐的枯叶和积聚徘徊飘散不去的迷雾,随处可见死状凄惨的未寒尸骨,空气中弥漫着积年不散的陈腐……
岗中静得可怕,似一片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死亡孤林,只有时断时续的寒鸦沙哑凄厉的鸣啼和骨指般的树梢上一方永不褪变的狡黠月色。
数百年来,无人知晓这岭有多远,也不曾有人得以探知。身边的大小官臣每每谈之色变,妃子王爷每每借以唬喝家中淘气的顽童,在宫婢流言中更是比刺字为奴或卖身流放更可惧百倍。听闻人行入林中过三个时辰便再难以出来,或是辨不得方向,或是被瘴气所毒,或是身染重病一命呜呼……数十年来不乏能勇之士自荐入林探寻边界,却皆杳无音讯,就连先帝派遣的皇家军队也成了“魔鬼的噬物”.........
而此时,全身覆裹着血肉腐蚀的味道和不断积聚的瘴气,脚踩着吱呀作响的落尘枯叶和不知何时被凝聚的血浆染成青黑色的泥土,她一处处寻找着......
伴着接连不断的霹雳惊雷,她不得已伸出颤抖的双手拨开那些死尸蓬乱的毛发,她不得已去细看那些满是血肉模糊和剑戟创痕的脸颊,她的心在颤抖……每每伸出手去,却又怕面前的就是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