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背对着他,自没注意他的神色。“可我听说,当年徐振可是不在乎同族和父皇的反对指明要娶她,这婚事颇为周折,却还是功德圆满….甚至还一度成为皇城中一段佳话!当年迎婚的排场更是恢宏壮观,怕是可与宫中娘娘们并肩了!”她眼中闪着柔和的盈盈异彩,像是遐想着当年枫泾跑进殷政殿告知自己的场面。
或许..那氤氲在眼角的神色中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倾羡。她想,那一定是个美丽的故事吧……
“所以……”见身后肖煜沉默不语,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默默续言:
“我想…徐振应该很爱她吧?”
不知肖煜听见了没有,但她方才仿佛恍惚了……或许,这话不经意间说出来她才明白,这可能正是冥冥中让自己一直有意疏远着徐振的理由,也是冥冥中让自己一定要去菱妍阁一探究竟的根源所在......
猛的清醒过来,倏然不知方才恍惚间都说了何话,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她缓缓转回头,试探着从肖煜眼中寻求答案。却未料肖煜正斜倚在窗间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眼中一片“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温柔讪笑,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静静观看一个饶有趣味的小丑!
“童稚女!”他仍温柔轻松地笑着,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松地绕开了话题。
她不知道他是在叫自己还是在评价自己,总之无论怎样,他总把自己当小孩子让若离心中不悦。他虽不问出来,但他脸上的笑意明明白白地在问: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对此,她无解。
“你应该唤他‘王爷’…..…”肖煜仍目不转睛凝视着她温柔笑着,眼神中却少了几分玩味。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面对着一位纯洁无瑕的天使。
经他一提醒,她方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恍惚间的那么一席话好不顺耳!徐振的名讳竟被自己无所顾忌地连名带姓说得如此顺口!今日在肖煜面前倒无妨,他日在别人面前一准儿的露馅儿了……怪不得他要语重心长地教自己!
心中虽感激他,脸面上却抹不开,而且他现在的表情足足像是满心欢喜地看了个笑话!
“你别乱打岔!说殷菱公主呢!”她不自然地回避着他的目光。面上却不觉晕染了一层娇羞的绯红。
肖煜望向窗外,犹豫了半刻,浅浅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事,她早晚会知道的….…她有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和灵敏如麋鹿的嗅觉,那些东西……徐振藏的再严,也终究逃不过!
“那个女人疯了……”他似乎准备好了对她开诚布公。他望着车窗外,失神般回忆着,声音低沉得像压了千斤之重,“她篡改了蒲城之战的军报,致使徐大哥失了秦将军的信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徐大哥就跟我说了这么多。”他望着外面,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感情再深.....”
“都经不住时间的磨练….…”
听闻此话,她望向他,却碍于未曾身临其境,无法真切体会此时他内心的沉重。但莫名的,她心中生出些许好奇,还有些许感概......她想….这应是他的感悟吧。
她有一刻恍惚,呆呆地望着他,他阴郁暗沉的声音还环绕在身边,让这周遭闪耀在黄昏暖阳下的一切缤纷多彩都黯然失色,本热闹非凡的皇城街市仿佛瞬间变得如此寂静冷清。一一或许,他应该提醒她的!一一明明白白地提醒她徐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终会让人失望的人!他会付出感情!一没人敢说那感情不曾是真情--他会让人感动!会一时痴情而不惜牺牲!……但这一切,在他所追逐的‘事业’和利益面前都变得廉价而弃之不足惜!殷菱就是活生生的先例.......
可这些,他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她已经成了他的王妃,自己又何必去搅局?让她去报复徐振吗?让她知道了藏在心底膈应着自己么?让她躲着徐振一直等到他将她弃若无物吗?…....他相信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他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领会了多少,但莫名后悔着方才不该走了神说出那样的话。
然而,若离在意的,是这件事徐振竟然知道!晌午殷菱那般得意地炫耀,显然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
她有一个可怕的预感!--或许……“杀了芪王妃”对别人来说是真的,而对徐振来说只是一个将她关押隔离的借口!!!他真正在意的是她夺了她的利挡了他的路?!难怪殷菱如此冤屈!或许她说的是真的!或许关于芪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若真是这样,徐振那样重感情的人,他心中对殷菱定有歉疚的!
一一很深的歉疚!这样想着,若离不禁更加坚定了:即使仅凭这种歉疚,只要自己想,自己一定有办法救殷氏出来!
不经意地抬起眼帘,忽而望见肖煜平淡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目光,忽而又想起刚才他那句意蕴悠长的话。
“你有过喜欢的人,对吗?”
她不知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问,或许是由于方才听闻那话时莫名而来的好奇又一次从心底里萌生出来。她确信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也确信他现在深邃莫测若有所思的眼神中蕴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肖煜恍然回过神,望着若离好奇探问的眼神,却垂下头轻松笑了笑 -那笑容似不露痕迹地化解尴尬,又似因方才出神地想了那么多事而自嘲。
“走!带你下去转转!”
不知何时,车已停在了路边,肖煜起身掀开帘子先行下了车,又为若离掀开帘子等着她。
在那车帘的缝隙间透入的碎金般光芒的包裹中,她望见他的面颜笑得灿烂-一方才那份深藏在内心从不作过多袒露的凝重复杂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又仿佛从不该在他身上存在过一样……
对自己的问题不置可否,若离权且当他默认了。她耸耸肩,莞尔一笑,起身朝着那一线阳光下明媚灿烂的笑容而去。
她莫名期待着那“比礼佛更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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