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伤痛、不管了寒冷、不管了一切,她一路伴着幽烛向前奔跑着。任阵阵夜风呼啸而过,伴随着头脑中那久久挥之不去的熊熊烈火,刺痛着心、刺痛着每一丝尚存的感知。
她一口气跑出外殿,始终未再回头。
她不知如何面对!!如何面对那个在此时仍维护自己而烧了亲妹妹的人……如何面对那明明已恨自己入骨却又每每在良知边缘徘徊的彩蝶………如何面对那殿中众客......
…如何面对整个番北!?
身后的那一切……尽不想看!
明明自己未做任何事情!明明不愿开罪任何人!最终自己倒成了罪人!
她恨这个充满利欲与伪善的环境!她恨这些浮夸地佯装着关怀与平静却又疯狂地做着傻事的人们!她恨这个在举起火把的最后一刻开脱罪责而将所有孽与恨一句话加之于自己的“故人”!恨这个人人在算计、在利用、在豪赌的骗局、这个无端将自己卷入昏暗的旋涡………
身后的那一线烛、那殿、那屋、那人、那影……尽皆作假!
似如幻境、似抵梦魇、似着魔咒!
她要拼命逃跑……逃离这旋涡、这无谓伦常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不真实的存在…..
她一直跑出殿外,远远望见若尘孤零零一人在那主路上焦急地朝这边张望。见她出来,他咧开嘴笑了,在安静的月光的映衬下无比灿烂。
她听到了身后大批人马的声音。她怕极了!犹如鬼魂的诅咒在这漆黑的虚无缥缈的夜晚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下意识中不假思索地拉起若尘跑向道路旁边的密林。
“哎!”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若离拉出好远,只得跟着一同在林中到处寻找隐秘处。她在前面,他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受的她极度的惶恐不安!不住地颤抖着身体,机警地左顾右盼,她的手在他掌中无了温度,冰冷得仿佛尸体一般!
他知她此时疯狂不理智,知她此时作为只任性胡来,知她八分在自己与自己作怪!但她握着自己的手是那么坚定、那么执着……似乎遇了一切坎坷都不会抛弃、不会放手。
他迷失了、沦陷了……沦陷在这一刻间感受的真挚与美好,感受着自己在掌心间不断传输给她的温度……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望着她的背影毫无顾忌地穿梭在处处枯枝杂叶的密林间,被火烧得残破不堪的披肩上渐渐显出隐隐血迹….....
他突然清醒:自己尾随出来是要保她安全的!怎能由着性子和她一起胡闹?
他突然猛地拉住她,力道之大竟直接让她转了身。他着实惊到了!那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泛着幽光的双眸映在月色下如幽灵一般,顺着苍白的左畔一道血色的痕迹忽隐忽现。他下意识地放开她冰凉的手。
林外不远处的主路上已经出现一迹人马,粗野地喊着“公主”,丝毫不惜这份难得的静寂。若尘想着:或是番骁派来的人,三更半夜若离又在他府中受了重伤,于情于理这责任该负的。
“他们派了人来寻!你的状况并不好!”他努力让她清醒些、理智些,不至于为一时赌气赌感情糟蹋了身体。他说完不等她回答便迅速朝那山林外过去,他只知,她如今的形势........不能再拖了….…...
可他刚一转身,随着一声略带泣声的凄厉哀求“别去!”,身后那双冰冷得如尸身般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双臂,瞬时将他拖着跪坐下来。旁边的巨石正挡在前面,从而林外无人发现。
有人来寻?那是无端的讽刺!
那番北府人来寻的不是人,而是命!
而那番骁来寻的亦不是人,是歉疚、是安心,是一个留宿一夜便毫无争议地取定婚约的完美结局!
她清楚地明白,不能回去!
“求求你!别去!求你…..…’她顺势将头埋入他的怀中,惊惶、激动、无措、恐惧………恐惧那片伪装、恐惧那般骇人的宁静、恐惧那份无端的利用........
她强烈地抽泣着、颤抖着。
他亦无所措。
第一次!第一次揽着这娇弱女孩徒生心动,多次命悬一线濒临生死边缘,却第一次在危机情形下懵了头脑乱了方寸,第一次感情战胜了理智想要不管不顾顺遂于她,第一次面对她不知如何是好……明知此时带她去找番骁才得保她平安,也保自己免受牵连,却宁愿冒着无可预想的风险任她这般!
他的手不由得附上她冰凉的脊背,似乎隔着那灼烧得破烂不堪的披风仍能感受到阵阵冰冷。“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不去
了……我不去找他……”他懵了头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木讷僵硬地轻拍着她一遍遍柔声默念着,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雏鸟,一时欣喜一时担忧、一时无措一时温柔...…
许久、许久...…
待她情绪稍定,心神逐渐清醒,才意识到遍身的痛楚与乏力。她慢慢从他怀里抽开身,他仍呆呆地望着她,痴痴地望着这个在皎皎月色下凄美得仿如冥仙的面容。
“我想歇一歇。”她垂下眼帘自觉惭愧,今夜注定连累了他,回去定少不得责罚。
“呃………好……”他方回过神,意识到方才的“冒犯”,有些无所措。
他倚着巨石坐下,她方起身,却无意间见那巨石呈宝鼎之型,极似墓冢,她绕至侧畔惊见碑中血字:番锦郡主之墓。那“番锦”二字如血......
一滴滴刺在心头…….
竟是如此讽刺了!
番骁把冢设在这山林处,而殿内那个又算什么!哄骗他人的伎俩?!还是专为自己演的一场
戏?!何苦二人皆演得如此投入?!明知作假却怀着真的愧、实的怨,明知是骗却偏偏说什么“由你做主”将罪孽尽皆推诿!难怪不眨眼便亲手烧了“她”寓居的灵堂、难怪自始至终都不愿发下誓言!
全是假的……!
原来清醒的是他!
疯了的是自己!疯了似的信任着他,信着他努力表演的一切.....
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
尽皆是讽刺了……
“我们换个地方吧……”若尘从她惊骇的面容中看出不自在,虽不识原委,但知挨着墓碑终归不妥,一则打扰了亡灵,二则惹若离恐惧。
“不了、就在这罢………”她说得平淡,似一缕薄烟。醒悟了一切,看清了一切……却无所惧无所畏了…....…
此时的她,从未有过的镇静。
她清醒地知道,整个山林也只有这块石能挡住那群人的视线,这是唯一的安全之所。
她转回来,紧挨着他倚上那冢石。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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