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只得照办,他换好黑衣,那显然是女人穿的,穿在他微胖的身上紧绷又不协调。
大监和三皇子枫冉都系上黑巾遮面,寒剑再一次附上若离的脖颈,不过此次没有那么紧,那么利,甚至还有些颤抖。
太监自知若此时不从,三皇子必有办法结束他所剩无多的生命,只得为他们打开一道道机关石门,三人出得机关阁外。那环围的铠甲林立,仿如高墙,密不透风。
众人见到两个杀手挟持了公主,而若离脖颈和衣衫已现出斑斑血迹,皆不敢上前。
“备两匹快马!我们安全出城,公主自然平安!”枫冉以低沉的吼声命令道。
那统领犹豫片刻,毕竟王上最宠爱的七公主在他们手上,又不知对方为何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岂是他一个小统领能负担得起的?
他只得命人备了马,枫冉狠狠看了一身紧束黑衣的太监曲彷一眼,曲彷只得上马,他非常清楚,以现在的情形他只能跟他们走,否则这一身黑衣与刺客的出现是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
枫冉紧揽着若离也上了马,那重重铁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匹高头大马扬长而去,直奔城门。
沿路的侍卫,兵士都不敢阻拦,生怕这位国家“至宝”的不幸与自己沾上半点关系。
终于,他们出了城门,径直向城外奔去。
风呼呼的吹过耳畔,枫冉早已放下了剑。若离不知何时他环抱自己的手上多了块丝帕,轻按着她颈部的伤口。她感到被包裹在他的怀里很幸福,很温暖……像小时候的温暖……
不知怎的..….这场景竟似曾相识.....
灯会….….杀手……还有那个拥着自己的人....…
她脑中闪过很多场景。
她与他贴的很紧,很紧,但她似乎感觉到隔着他的衣衫有块硬板状的东西铬着她的脊背,她突然想到在藏书阁那外面侍卫喊的话。
三哥此番来果真有别的目的?!若只是祭奠去了灵堂直接出宫更方便,何必再去机关阁绕路?而他为何能够躲避看守的众人躲避暗藏的机关?当年哥哥到底与这些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些她不想问,她也知道他不会说,这些年对三哥的改变太大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只是,自己依然信着他,并且会在无论何时无条件帮他.....
即使不为这些……为了血缘亲情……为了母后…….也要护他平安。
马儿跑上了山路,一侧是茂密山林,一侧是悬崖万丈。
远处,似乎站着三匹马两个人,一男一女,枫冉拉了下缰绳放慢了速度。
越来越近了,若离看清了,正是大哥枫启然和那位“准太子妃”番锦郡主。
若离转头疑惑的望着枫冉,他只一笑便下了马。
若离恍然大悟,先前她以为自己是在三哥失踪后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竟然还有大哥甚至郡主番锦!而且三哥这次行动也少不得他们相助。只不过这番
锦……大哥倒真是信任!若离不禁有些嫉妒。
枫冉将若离扶下马,若离接过手帕掩着伤口。那太监曲彷也随之下马。
枫启然立即注意到她颈上的伤口,脱口质问:“怎么弄成这样?”眼中尽显关切。若离能感觉到番锦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为保三皇子夜闯皇宫的秘密不被传出,也保他们的包庇之罪,顺便打破枫启然关切的目光,番锦直言,“七公主得罪了,此人留不得!”说完直接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精准迅速的抛向不远处恭敬候着的太监曲彷。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曲彷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
若离呆住了!
服侍父皇母后多年,自己当作亲人一样看待的大监……就这么......
.....死了……
如此突然。
她有一瞬间简直想杀了番锦,但怎奈她是大哥信任的人,此次又是为了维护多人的生命,道理上讲也无可厚非。况且她是番北王特别栽培明示嫁与太子并将来得后位的人,在宫中自然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否则彩蝶也不会如此忌惮。
枫启然也惊异的看向番锦,眉头紧蹙,似是责备。番锦有些不悦,转过头不看他。枫启然遂捂住若离紧盯着那一片血泊的双眼,只觉得手心已被泪水浸湿...…
番锦牵出一匹雪白色的事先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将缰绳恭敬的交给三皇子枫冉:“三殿下,莫要再耽搁了。我和启然也没有太长时间。”若离注意到她唤他的名字,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随我们走。”枫启然一把将若离拉过来。严肃的看向枫冉。
枫冉投降了,此时让若离跟随枫启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正欲离开,若离推着大哥的手。“哥哥与郡主先走一步,我还有事与三哥说。”枫启然再三犹豫后终于放手。“他……哥哥帮我安葬了吧……”她看向血染的路面和大监的尸体,心生悲痛。
枫启然与番锦一人一边架起大临的尸体抬上马,看来她倒是个干练的女人,或许今后在大哥的人生路上是个好帮手……但…………她的任性与手段始终让人顾虑.…….不过好在她本无意瞒着大哥。
若离想了很多,目送他们离开。
“走吧。”枫冉轻声说,他转身牵起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正此时,他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寒剑。。
他眉头紧蹙,缓慢的转过身,不知若离何时夺了他的配剑,此时正端握着直指他的胸口。
“拿来吧。”若离伸出另一只手,讨要被他盗走的密图。
枫冉犹豫,若离很少向他提要求,若离的要求他也从不会拒绝,此番自己的确骗了她有愧于她......
若离知道,他们各自都知道,若离的剑不可能刺入枫冉的身体,但这举动便是证明即使伤了感情也要夺回那密图。
枫冉不想与她多争辩,自知若离不会动手,直接拉了缰绳准备上马。若离遂扔了剑,借着武功徒手抢夺那图纸,她一次次进攻,但枫冉无兴恋战,处处躲避试图快速脱身……若离虽多次击中他,却始终抢不到那图纸。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似是追兵到了,若离准备先不纠结密图的事情,保三哥的命要紧,遂收了手。
枫冉迅速拾起剑上了马,继续向前跑去,若离也上马跟上去,她已放弃了要回那图纸,不管三哥有什么用处也都认了,毕竟这个国家,这个皇上欠他的多太多.........
她只想最后送他一程。
但……前面却是--
万丈深涧!
他们已走投无路,在如此高的地方仍然能听到那谷底汹涌奔流的涧水。
后面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枫冉没有犹豫,勒马向后退了几丈远,伸手紧握住若离的肩,“保重。”这声音仍然深沉,沙哑。若离只疑惑又担心的望着他。
未等若离言语,他深吸一口气,勒紧马缰,身体微弓,双腿夹紧马身,用剑柄狠戾地猛击马身随后一声怒吼:
“驾!!!”
那匹雪色的高头大马已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向悬崖,到了崖边便伸展四肢凭空跃起,似一道闪电,银色的白匹、墨色健美的骑马人一起划过皓洁的皎月,在宽阔的峡谷上飞跃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枫启然准备的白马果然是一等一的良驹。那马的前蹄刚好稳稳落在对面的悬崖边,后蹄紧接着落在更前面,又向前奔跑了不小的距离才停下来。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临时决定和命运打赌,以生命作赌注 --他赢了!他回头向对面悬崖边那双担心的眼睛招手。
若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仰起脸来朝他微笑。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平安便好!
若离勒马转向往回走,突然觉得腰裙处似有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正是那密图!
枫冉趁与她道别之时还了回来!他终究让与了她,满足了她。不问缘由,不问一切。他也终究是个正直的人,盗了物既被发现便如数奉还……
只是....这密图….…
对于他....又意味着什么?
若离感激,甚至感动。她转头望向对面悬崖,他却已走了。只留下清冷的月色、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和潺潺的涧水。。。
若离放走了自己的马等待着。
无多时,追兵便赶到,只见若离一人站在悬崖边,那统领下马行礼:“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你放了他,他自然放了本宫,何罪之有?”若离正想往回走,被那统领拦住,“敢问公主,那贼人往何处去了?机关阁的机密图是前日秦将军差密探送回宫的,关乎国政,万分紧要!”
若离默默往里塞了塞藏在袖中的密图,心想这物或许有大用途,再说被三哥拿了也便失了,否则在他这里倒无法解释了,甚至可能让人猜到那贼人与自己有关以致于直接猜到是三皇子。
“那人纵马到对面去了。”她冷冷的答。有些不满于这人挡她道路。
那统领望向对面悬崖,两崖间至少有三丈远,跟本不可能平安越过。但看若离的神色似乎已经不耐烦,便不好多问,遂将若离请上马,带了兵士往回走。
瑟瑟的夜风吹的人心寒。
他们路过那一片血泊的地方,若离偷眼望去,夜色中看不太清,好像已经被刚才乱阵中马蹄掀起的尘土覆盖了,但还露出斑斑红迹。
不过,除了若离,没有人注意。
也或许………根本没有人在乎吧……
她抬眼望向另一侧缓慢向身后移动的山林,她知道,大监曲彷就葬在那里………
那个从小便当父亲一样看待,无比宠爱着自己,愿以性命为自己做保的慈祥老人。
就在那里!
他真的...…以命…..…保了--
。。。自己。
若离回到寝殿一夜无眠.…….她在想着接下来要面临的种种质问,种种猜忌。但她始终想不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是任何人能够料想的..….
但她能够隐隐感觉到,
自己正在卷人漩涡....…
并随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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