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楚龙吟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唇上勾着抹似笑非笑,眼底带着些小小的惊奇,好像在讶异我态度上的转变,眨了眨眼睛之后,那惊奇被他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招牌式的坏笑,看了眼旁边的楚凤箫,舔了舔嘴唇冲着我笑道:“老爷我昨儿好像错过了什么——咱们小情儿被谁念过咒了不成?不再是张着利爪随时准备挠老爷我一把的那只小猫妖了?”

——这个混蛋破流氓,给他好脸他都不要,偏偏还要来挑衅!我“凸”他个三姨妈的!

“老爷你说的这些与本案有何关联么?”我歪头看他。

楚龙吟嬉皮笑脸地正要答话,那厢楚凤箫咳了一声插口道:“会不会是我们太过高估凶手了呢?我们所做的推论都是基于以往案件的前例或是相关书籍所教授的经验,而凶手未必懂得这么多与侦破有关的东西,说不定是我们想得太过复杂了。”

楚龙吟收起要开给我的玩笑,转脸望向楚凤箫,笑着合上手中扇子一指他:“小凤儿说得也不无道理。做为一个并无杀人经验的凶手,本能的反应是尽量掩盖自己的嫌疑,而没有那么多的高明技巧去混淆官府视听并将办案人的思路引向歧途。或者我们是不是可以如此认为——将门上闩只不过是凶手多此一举的一个用来掩饰自己嫌疑的做法呢?事实上这一做法并未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除了让我们这些以‘习惯’来推论的人产生了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外,它并没有对我们产生任何的影响。然而小情儿方才的论点也值得推敲,尤其是胡泽夫的身上有被枕头捂过、被绳勒过、被尖锐物刺过的伤痕,以及最终惨遭分尸,这几处矛盾却不能只用‘掩盖嫌疑’的说法来解释了。”

正说着,忽见个衙役匆匆跑来,手里拈着封信和一张纸,信上沾着些泥土,向楚龙吟躬身道:“大人!属下在胡府后花园一株梧桐树后发现了这封信,旁边还有有人在那里不小心滑倒的足迹,这是足迹的拓本。”说着把信和纸一起递给了楚龙吟。

楚龙吟将纸随手递给了庄秋水:“对比一下看,是否是胡泽夫的足迹。”之后拆开那信,看了一阵不由笑了起来,向楚凤箫和我道:“猜猜看这封信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猜对有赏。”

楚凤箫很无奈地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闹什么?!”

“真无趣!”楚龙吟白了他一眼,转而舔舔嘴唇,笑道:“这封信,是胡泽夫写的遗书!”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死者胡泽夫的遗书?难不成他是故意请人把他杀害并肢解的?不可能!别说格外重视死后留全尸的古人了,就是现代人也很难接受自己死后尸身任人切割。

楚龙吟将信重新递给那衙役:“去查一查信上字迹是否确为胡泽夫亲笔——莫要去向他家中之人查证,去他的公署里找他批过的公文对比来看。”

衙役领命而去,楚龙吟便向楚凤箫笑道:“胡泽夫在那遗书上说,因他任承议郎这个六品的官儿已有八年,一直未得到升迁的机会,与他一同出仕的同僚个个官阶都比他高,以至令他愈发感到抬不起头来。且他这肥胖的身体也总是遭人嘲笑,苦于没有办法瘦下去,令他十分苦恼,更加上他与胡夫人成亲这么多年来始终未能生得一儿半女,以至府中传言胡夫人与孙光俊有染,让他不堪其扰。种种烦恼忧虑交汇之下,使他有了厌世之心,终于决定于今日自绝性命。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愿身上见血,便想到了以绶带勒住颈子缚于榻栏之上以自缢的方法。——大致意思就是如此了。”

楚凤箫待他说完,不由微皱了眉道:“以绶带缚榻栏又怎能自缢?”

楚龙吟笑着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道:“这便是多经手些案子才能攒下的经验了——自缢死的姿势有很多,如悬位、跪位、蹲位、半俯卧位、俯卧位等等,因而若照胡泽夫遗书上所说的方式,将绶带缚于榻栏,他只需猛地由榻上滚落于地便可做到自缢——采用如此方式只怕是因为这石室里没有房梁可用来悬吊的缘故。”

楚凤箫恍然,道:“想来那长随所说的,胡泽夫嘱他今日不必前来伺候就是因为如此了。只是——偏偏胡泽夫却并非窒息而死,且这封遗书竟还离奇地出现在后花园,实在是扑朔迷离啊!”

“这封遗书本该留在这石室里,出现在后花园只能说明胡泽夫半夜时曾经带着它去过那里。”楚龙吟望向庄秋水,“秋水,那足迹可是胡泽夫留下的?”

庄秋水声音虽木,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是。”

楚龙吟转而坏笑着冲楚凤箫挤挤眼:“大半夜的跑去后花园里,会让人想到什么?”

楚凤箫白了他一眼:“你最好先去发现脚印之处看上一看再做定论。”

“真真无趣……亏你成日价还缩在被窝里看那什么《多情女儿痴情郎》、什么《浪蝶戏花丛》,到头来还是毫无情趣。”楚龙吟撇着嘴转身往外走。

楚凤箫气得不愿说话,沉着脸跟在他身后,才走了两步却又见楚龙吟猛地转过脸来冲着他笑:“看样子,为兄该托人给你说个姑娘相处相处了。”

楚凤箫闻言不由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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