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间,观柔误打误撞地碰到了酒宴中途出来醒酒的柴子奇,柴子奇说了三两句话后就体力不支地晕倒在地,观柔心中正感到一阵棘手,不知如何是好。

夜间风冷,倘若任由柴子奇一个人昏睡在这偏僻的角落,只怕吹上半夜的冷风,他这条命也就算完了。可是将他弄回去,观柔又着实没有那个本事。

再者她如今的身份,哪里好不清不楚地和外男有什么接触?

还好,正在赵观柔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院外头隐隐传来了一阵人声响动的声音。

她瞥见几只火把高高竖起,有好几个男人在连声唤道:“刺史大人!柴大人!柴大人、您在何处啊?”

是找柴子奇的人来了。

他混得再落魄,放到宋州也是一地长官,下面的人不可能不重视他的。

观柔用力摇了摇身后嘎吱嘎吱响的木门,制造了声音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随后她便自寻了来时的路,悄悄回去了。

走的时候观柔还小心地检查过,自己并没有什么东西不小心丢在了原处,身上也并没有衣角碎布的被挂在那里。

从柴子奇那里回来后,观柔放轻了脚步回到自己下榻的屋子里,宋姑娘已经呼呼大睡,今夜也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曾出去过。

她略略收拾一番,换上了寝衣,也拥着被子睡了过去。

可是她睡得并不好,因为心情激动,一晚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数次。想到柴子奇说她的女儿还活着,让她几乎都想大声哭出来。

柴子奇说她的女儿生得很好,她又不禁不停地幻想着自己女儿的相貌,幻想着这个年纪她的女儿应该生了何等的容貌才是。

可惜,那小小的人儿,从出生到五岁,她作为母亲都没能陪伴在她身边,错过了女儿的第一次微笑、说话、走路……

错过了太多。

昨夜赵观柔偷偷见到柴子奇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引起半分的波澜,翌日晨起后,几个老嬷嬷又是那副火急火燎的做派,催促她们洗漱更衣,说是马上又要启程上路了。

一行人的马车渐行渐远,离身后的宋州驿站也越来越远。

*

吕婕妤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宁化殿中都是可怖的冰寒冷气。

她精心熏制的香料香气早已挥发得差不多干净了,皇帝的神智也早已清醒如常。

昨夜皇帝名义上是宿在了吕婕妤的宁化殿里,不知让后宫之中的多少女子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恨吕婕妤的好运。

可是只有吕婕妤自己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是如何“侍寝”的。

皇帝受药物所控制神智恍惚,不住地唤着那个死了多年的女人的名字,她本来特意去换了身赵观柔生前常穿样式的衣裳,期待皇帝或许可以迷迷糊糊地将她当作是赵观柔。

她的确赌对了,可也只赌对了一半。

皇帝的确隔着层层衣料扣住她的腰身不让她离开,以为是赵观柔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吕嫆心中虽然又恨又妒,然面对皇帝的亲近垂怜,她还是十分向往的,于是她也就柔顺地趴在皇帝怀中一言不发。

即便什么都不能发生,那也是好的。

可那也只是极其短暂的亲近,约莫几呼吸的功夫后,梁立烜很快就从药效中猛然挣脱了开来,待看清怀中人究竟是谁后,他便不由得大怒,将吕嫆甩下了身去。

吕嫆狼狈不堪地艰难从地上起身,委顿于地向皇帝谢罪求饶。

皇帝冷冷道:“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吕婕妤拢了拢身上的衣裙领口,跪伏在地,只是不住地磕头,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梁立烜以手扶额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而后一脸霜色地起身拂袖而去,没有再看吕嫆一眼。

呵。

哪里还有什么赵观柔,便是幻梦之中,恐怕她也不想再多见自己一眼了罢。

皇帝离开后许久,吕嫆才忐忑不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虽心有余悸,可是见皇帝并未处置自己,嘴角又不由得勾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去,给本宫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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