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和那只白狐是不是睡在一起,外人是不知道的,但方凌和青牛同睡一个牛棚,却是朱家上下人尽皆知的。
谷五听不到这些议论,但眼角扫过去,看到那些人在远处指手划脚,心里就猜出了七七八八,脸上躁热起来,觉得跟着方凌这样的主人真的好没面子,再看向方凌,他却是没事人似的。
不过,就凭方凌这份不为外人论道所动的淡然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倒是真心佩服。
“怡和馆”位于东厢院和后园之间,是朱家亲友来访时临时居住的地方,也是权贵们路过此地临时落脚的别院。
十年前,朱家迎来一位神州帝都权倾朝野的权贵——御史大夫唐怀安一行。他们在朱家虽只盘桓了两日,但唐怀安的四子唐燕博,看上了朱家女儿朱玉莲,回到帝都后,唐家即按礼数迎娶了朱玉莲。
朱洪鼎与唐怀安有过几面之缘,但也仅是泛泛之交,对那唐燕博也没有多少印象,这门亲事在那些不知朱家底细的外人看来是高攀,风光无限。
但朱洪鼎心知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光,外人看个热闹罢了,先不说唐家四子人品如何,那唐怀安身为御史大夫,权势熏天,唐家树大根深,旁人自是难以撼动。
然而唐家与丞相佟萧何素来不和,各自结党争斗,此乃历代王权大忌,一旦朝堂动荡,必有灭门之灾,爱女远嫁恐日后不安,甚至殃及朱家,但唐氏一应礼数俱到,也容不得朱家拒绝,十多年来,此事在朱洪鼎心中始终如鲠在喉。
“怡和馆”有三座游廊相连的楼阁,东南角另有一水榭,临着一洼水潭而建,潭边青树绿蔓,碧绿的潭水如一块翡翠,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幅画。
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百余丈外的“落水轩”,隐在那片竹林中的楼阁探出了一个挑檐,上面立着几尊鎏金镇兽。
方凌牵着大青牛来到水榭前,见水潭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水面上的落叶缓缓旋转着向潭中心漂去,心想这个天然的水潭下面难道还有通向外面的岩洞?
水榭比起馆中的那三座楼阁略显陈旧,但对于方凌来说显然更合适一些,因为青牛和他一样喜欢水,他们刚到潭边,青牛就滑进水潭,泡在里面只露出个脑袋。
与水榭相连的楼阁,长久无人居住,方凌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谷五眼里有活,手脚也利索,他找到香炉,燃上两支熏香,片刻工夫,就逐去了屋中潮湿的霉味,屋中陈设原本就齐全,谷五略作打扫,就显出了人气。
方凌看不出那些陈设用料的名贵,但上面精美的纹路与雕花,他还是能看到的,他不是贪图享受的人,自小清苦,心性淡然,所以水榭新居给他的感觉,只是比起以前住的地方敞亮、好看些罢了,所以他有的只是新奇,而非欣喜。
他的东西少,很快就整理完了,忽然感到有些不适应,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青牛游荡在深山里了。
发了一会呆,就坐下来静心看书、练字,好像忘记了跟在身边的朱紫珊。小姑娘趴在桌子的另一边,不明白方凌为何显得有些惆怅。
谷五一边清洗茶具一边烧水,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方凌这边,心里乐滋滋地胡乱猜测,他揣上沏好的两杯云山绿茶,说要回去一趟,收拾自己的东西。
方凌凝心练字,不等他反应过来,朱紫珊就摆手让他去了。
天近黄昏的时候,谷五肩跨两个巨大的包裹,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脚下踩得山响,气气喘吁吁地回到怡和馆,进门左看右看,见方凌一个人垂目坐在那里,书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没看书也没有写字,就用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轻手轻脚放下食盒去了偏房。
他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把带回来的晚饭摆好,这才问道:“方凌少爷,紫珊小姐呢?”
方凌抬起眼四处看了看,说道:“走了吧?”
谷五心说道:“这是什么事儿啊,人走了都不知道,害得我脚板子踩得生痛呢。”
又偷偷看了一眼方凌,嘀咕道:“哎,哎,两小孩还小,还没长成呢!我瞎想什么呢!该掌嘴。”
吃饭的时候,谷五死活不坐到桌边,说是坏了规矩。
方凌也不多言,放下筷子,直接不吃了,谷五没办法只好坐到桌边,吃的却极不自在。
饭后,方凌又执意自己洗涮碗筷,谷五拦也拦不住,两个人几乎干同样的活,谷五没有吃饱,以前他总会在饭后打几个饱嗝。
“方凌真的没把我当下人待啊!大伙都不知道朱家太爷为啥突然这样看重一个放牛的,但一定是有道理的,就他这这性情,这作派,真不是那几个朱家少爷能比得了的呢。”
他这么寻思着,忽想起刚才听到的传言,脱口问道:“方凌少爷,他们说你很厉害呢!”
“我哪里厉害了?”
“是啊,我看你挺好的,嘿嘿,对我挺好,我看你也不像是厉害的人啊!”谷五觉得自己脑子不够使的,拍了拍脑门,又说道:“他们说的厉害不是这个厉害,是说你那个厉害。”
方凌明白过来,他应对朱世文,朱家仆役们没看到,可是后来在青石小院弄出的动静,好多人是知道的。
“那小院一般人是不能进的,说你弄坏了青石院中的什么东西,反正这些我们也不懂,只知道老太爷的修行可是厉害得要命呢!你能进去,还能整出那么大动静出来,弄坏了东西,老太爷还不让你赔,你说你这不是厉害是什么呢?他们还说,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呢!”
谷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眉梢有着喜悦,腰板也挺直了,说道:“反正啊,我看得出,你的心气和别人不一样,比那几个少爷强多了,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晚间时分,朱世武差人送来两床锦面被褥和一些起居日品,说是秋夜寒潮,且怡和馆长久没人居住,当换新褥。
那仆人又说,有需要添置和更换的,只需吩咐一声即可。
谷五揣测这多半是紫珊那丫头回去后嚷着要换的。
青牛在水里泡够了,就上来卧在潭边。谷五忙活了一天,晚上又没吃饱,就早早地爬到床上,躺了一会就鼾声如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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