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和青牛在江边磨蹭了好一会儿,天色黄昏才渡江,沿月漓江东岸向北行了数里,来到“伏波山”下,翻过这座山就到朱家了。
渡江时,方凌怕江水浸湿暗金,就把那两个筐挪到青牛背上,他自己泅水过江,顺便逮了些小鱼,行到这里,天已黑透,夜空中升起一轮弦月。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一直在等天黑,是想黑夜有利于暗金脱困,可是,据说鸟类夜里都是看不到东西的,带它回朱家吗?好像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他觉得暗金既然是神兽级的,再是幼兽,也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没准夜里也能看到东西呢?
暗金已经从筐里跳出来了,这一路行来,可把它憋屈得够呛,那些枯枝烂叶散发出腐败的土腥气,真是难闻死了,自己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呢?
月色下,它忽闪着宝石般的蓝眼睛,抖了抖身子,舒展羽翼,又跳跃了两下,贪婪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瞬间就有了精神。
它看出方凌心中的疑惑,轻巧地飞到青牛背上昂着头对着方凌“咕咕”低叫了两声。
“你能看到?嗨,神兽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在夜里,他们再厉害的法器,也是没用的了。”
方凌放心了许多,如果把暗金就这样带回朱家,还真有些不方便,他可不是朱家的子弟。
“切,自相矛盾的家伙,这会又怀疑我夜里看不见东西了,我有那么不堪吗?当我是什么啊?我可是神兽啊!”
暗金一副不屑的模样,高傲地昂着头,但方凌不是救命却胜似救命的冒险相助,它还是极为感激的。
“小方凌!”暗金盯着方凌,突然安静下来。
“嗯?你要离开吗?好吧!早早地回家吧!”方凌走上前,伸手抚摸暗金的羽毛。
暗金不习惯人类的亲昵举动,但这次没有抵触,顺从地让方凌的手在它身上滑过,当滑到前面胸部的时候,它突然在方凌的手背上轻啄了一下,跳了出去,展开羽翼升腾而起,低空盘旋了两圈,瞬间如一道闪电刺向夜空。
方凌看着在月色中迅速消失的黑影,心生不舍,大声喊道:“路上小心啊!”
一声响彻夜空的鹰唳和着他的喊声回荡在夜色里。这一声鹰唳,音域宽广,音色嘹亮,含义又十分复杂,既是宣泄心中的郁闷,又是对方凌那一声关怀的回应,更是对隐匿在暗中欲对它下手的那些人的讽刺与宣告。
方凌仰望那一轮弦月,喃喃说道:“这脾气,真是高傲、任性的不行呢!”
翻过一座山丘远远看到伏波山,他才想起挂在青牛脖子下面的鱼蒌里,还有几条他抓的鱼呢,那原是给暗金准备的。
现在,鱼还在,暗金走了。
伏波山又名“虎山”,叫它虎山不是因为山形像虎,而是在月漓江西岸有一座“狮山”。
按照万物皆阴阳相衡的说法,狮山应有虎山相应。伏波山名字的来源,则是因为之前虎山紧临月离江,月漓江水道在这一带两次急转,几乎折成两个直角。后来,这一带的水道在一夜之间被取直了,从此就改名为伏波山。
一种说法是地质运动,伏波山被平移百里至现在的位置。另一种说法是有一位通天大能利用绝世手段,平移了伏波山,取直了月漓江水道。
传说中的那位通天大能隐指朱家先人。因为在那场剧变之前,朱家先人就在三面临江的伏波山中建立了庄园,而地形剧变之后,朱家庄园丝毫无损,实在令人称奇。千年来,朱家依祖训,庄院的规模和格局都不曾有过任何改变。
朱家依山而建,占地极广,三丈高的院墙用青色石砖构筑,墙宽四尺有余,三面建有哨台,高大的正门有两尊高约五尺的岩雕石狮,门洞两侧的建筑飞檐翅角,两盏风灯上写着古体朱字,进门是七级台阶,为浮雕刻绘,朱漆檀木大门,金漆狮兽衔环,对开的两扇门上各有七行七列黄铜门钉。从里及外透着的一股威严,然而大门正上方却挂着“文曲星耀”的门匾。门匾上的字迹已显斑驳,可见年代久远。整个庄院七进七重,檐廊交错,绮窗绿障,借山势筑飞宇楼阁,引江水建小桥流水。
朱家家主是朱洪鼎,长子朱世文,如不出意外,将是朱家下一任家主。朱洪鼎另有一子一女,次子朱世武,女儿朱玉莲十年前远嫁神州帝都。朱世文膝下有朱锦泰、朱锦山两子,朱世武膝下则有朱锦杰、朱紫珊一子一女。
方凌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晚,他牵着青牛从侧门进去,进入偏院,在往柴房去的转角处遇到同是仆役的张运敬。
张运敬十八九岁,五大三粗的身板,外表憨厚。然而外表不能说明问题,他依仗跟着管家做事,闲时混在朱锦山的后面,在朱家人面前,极尽奴才本色,在朱家下人面前却又自视高人一等,遇事奸滑,欺凌弱小。
早上他站在伙房门口,看到眉清目秀,神情俊逸的方凌牵着青牛准备出去,低头又看到水缸中映出自己那副粗鄙不堪的模样,心里不顺,就无端地甩了方凌一鞭子,却借口说是学人家练鞭响,不是故意伤的,反过来还埋怨方凌走路不长眼。印在方凌脸颊上的鞭痕到现在还没消退。
张运敬一看到方凌,就嘻笑道:“凌娃子,紫珊姑娘来过,找你要什么东西。”说着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你要不要过去回个话?”
“紫珊小姐要的那个曲谱,我抄好了,今天太晚了,改天我再给小姐送去。”方凌低垂眼睑,卸下柴草,解下鱼蒌,拍了一下青牛,青牛一步一晃独自去了牛棚。
张运敬嘻笑道:“要不你把抄的东西给我,我替你送去?”
他口中说的那位姑娘正是朱世武的小女儿朱紫珊,年龄大方凌一岁。
他这般行径,方凌哪能看不出他没安好心?但也懒得和他计较,便进到屋中拿出那本曲谱递给他。
张运敬大字不识一斗,把曲谱翻过来倒过去,分不出正反,眼见看不出明堂,就随手往腰间一塞,摆出一脸的憨笑去了。
方凌和衣躺在床上,耳中幻觉般地响彻着暗金的那声鹰唳,心中有些不安,难以像平时那样进入自然吐纳的状态。
辗转反侧间,有脚步声响起,月光下,门外映出一个少女曼妙的身影,一身罗衣,长发如丝,弯眉如黛,明眸皓齿,容颜精致,美丽不可方物。
“方凌?”那少女扶着门框轻声问道。
“紫珊小姐,张守敬已经把曲谱送去了。”方凌忙起身,整了一下衣衫,侍礼相待。
朱紫珊用鼻音轻嗯了一声,“你怎知我是来拿曲谱的呢?”
方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想说是张守敬告诉他的,但是听朱紫珊的口气,好像又不是为曲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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