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鹤春痛定思痛, 决心要留出时间来好好教导川哥儿。他还专门将川哥儿拎过去认真道:“往后我回来就查你的功课。”
川哥儿吓得不行,脸色都白了。
折绾实在是受不了刕鹤春这份一时的热情——等过几天,他定然就会忘记今日的话, 然后过了一两个月心血来潮去看川哥儿的功课,最后勃然大怒,依旧会气冲冲的跑回来问她:“川哥儿怎么是这般的样子!”
就好像他之前一无所知似的。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直到川哥儿长大。那时候川哥儿已经开始慢慢展露头角, 不是如今的胆小模样, 在外人看来是个有才华的翩翩少年郎了, 刕鹤春便笑着道:“幸而他幼时我管得严。”
又似乎忘记了他根本没管过几天的事实。
折绾如今想来都觉得好笑。刕鹤春即便日后修嘴修心,但依旧改不了他的本性。
她就坐在一边轻轻撇了他一眼, 道:“既然如此, 咱们就叫个人来做见证吧。”
刕鹤春皱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折绾:“怕你三天之后就如同老赖一般。”
刕鹤春好笑, “你如此不信我啊。阿绾,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明明处处顺着她。
折绾端起一杯茶慢慢喝, “你就说赌不赌吧。”
刕鹤春自然不会认输,“那请谁来做这个见证?”
折绾:“请三弟吧。”
刕鹤春恼怒, “不行!”
折绾不让步, “就他了。”
她站起来, “你要是想教导儿子,便拿出十分认真来, 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然我去信给三弟, 你也别怪我。”
刕鹤春活生生等她走远了才道:“真是——肯定是跟着宋家大少夫人学坏了脾气!”
但也明白她是为了川哥儿好, 便叹息道:“川哥儿,你母亲也算是为你殚精竭虑了, 连我都威逼起来。你要争气啊。”
川哥儿只能白着脸点头。他想了想,道:“不能让母亲来抽查我的功课么?”
刕鹤春就笑起来,“你母亲看的杂书多,问她种花种草可能知晓,但是对正经书却是不懂的。”
川哥儿却觉得母亲懂,他见过她偶尔抽查莹姐儿和升哥儿学问,升哥儿说错哪里了,她还会指出来,会温和的讲:“你这里的释义不对。”
但父亲如此说了,他也不敢多问,就怕父亲怪罪。他躲在被窝里面跟升哥儿道:“我很害怕,若是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升哥儿却很羡慕,“川哥儿,你多好啊,父亲在身边守着,还会管你的学问。我家阿爹才只跟我见过几天呢,他过完年就走了,我想要他抽查学问都不行。”
阿娘还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你阿爹好狠的心,我们都在京都,他偏偏不回来。京都有什么不好的。”
时间长了,升哥儿也会对父亲埋怨上几分,“要是他肯回来就好了。”
升哥儿道:“大伯父和大伯母也是关心你,你跟我比一比便知足吧。”
川哥儿这才不好意思的高兴起来。
但如同母亲所说的一般,父亲只在前面三天守时守点的回来抽查,第四天他等到半夜,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母亲身边的小丫鬟萱月笑盈盈的过来,“少夫人让您先睡呢,大少爷怕是要喝得醉醺醺的才能回来。”
齐妈妈就伺候川哥儿洗脚。洗完脚要给他换袜子穿,刚从箱笼里面拿出一双袜子,便被川哥儿制止了,“那是于妈妈临走前给我做的,就放着留作想念吧。”
齐妈妈哎了一声,便换成了别的。川哥儿本还是要等等父亲的,但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折绾还在看书。她想知晓瓷器是怎么烧出来的。墨月瞧见了就笑,“如今您懂得的东西越发多了。”
折绾:“都是半桶水,但知道怎么做的,跟别人谈这些的时候心里就不虚,不用怕他们忽悠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从前碰见事情了就心里虚得很,如今想来是知晓的太少了。但这是可以慢慢练出来的。
她道:“京都也有烧瓷器的,下次我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墨月给她研墨,而后耳朵动了动,道:“大少爷回来了。”
折绾好奇,“你耳朵真是灵。”
墨月笑起来,“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见,晚间却睡不好。”
这可不行,折绾道:“我有些安神的香,你拿回去试试。”
墨月谢过她的赏赐。一出门松亭就扶着大少爷问,“少夫人呢?”
墨月:“少夫人睡了。”
松亭瞧见了主屋依旧亮起的灯。
刕鹤春醉醺醺的却清楚得很,“哼——”
他洗完澡依旧去了主屋,跟折绾道:“你还嫌弃我啊,我又不是不洗澡。”
折绾是真睡了。她只是躺在床上看书罢了。
但她也有办法治他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不是说好了要去查看川哥儿学问的吗?”
刕鹤春不说话了,过了一会真睡着了。
折绾去了书房睡。
一身的酒味哪里洗得掉,臭死了。
第二日她还没醒,便听见院子里面窸窸窣窣的读书声。折绾皱眉,叫了墨月进来,“怎么了?”
墨月无奈道:“川哥儿今日早间被大少爷叫起来查看功课了。”
折绾:“……宝里宝气的。”
这话还是跟着周掌柜学的。她起床穿衣,刕鹤春冒着寒气进来,得意道:“你瞧见了么?我还是很用心的。”
折绾:“这么早你叫他起来做什么!”
刕鹤春:“都六岁了,是该要勤勉一些才行。我六岁的时候在宫里,起得更早。”
那时候战战兢兢,就怕出错,晚上也睡得不安稳,好在还有越王一块互相扶持,这才过得高兴些。
想起越王他心里一暗,叹息道:“你最近去越王府,越王还好吗?”
折绾:“好得很,如今也开始慢慢的琢磨闽南民生怎么起来的事情了。”
刕鹤春就闷不吭声了。折绾斜眼看过去,“那你是希望他好还是不好啊?”
刕鹤春觉得这话侮辱他了,很快就道:“自然是好的!”
他拔腿就走了。
折绾去了宋家。她今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做生意,是守住玉岫的儿子。
玉岫正在陪着丹崖相看郎君,折绾一去,小儿子就被她塞进了折绾的怀里,道:“他如今整日里找你。”
玉岫的四儿子单名一个鸿字,如今已经两岁,懂得了许多话,也爱说话,举着小胖手挥舞,“找姨母!”
玉岫嗤然:“你找你的姨母,好好待着吧!我还要给你另外一个表姐找夫婿呢。”
丹崖今年到了要婚配的年岁,小姑娘如今又在太后那边正红火,陛下也看重,于是成了个香饽饽。
“玉阁老的孙女本就不差,宫里还有玉妃给她撑着,如今又加了陛下和太后,谁不愿意娶她回去供着?说句蠢话,万一将来有事,她只要有子嗣,好歹能为夫家留下血脉来。”
这也是世家女的好处,即便是上头要斩草除根,也牵扯众多人家的女儿,无论是谁都不敢做绝了,谁知道哪天就到了自家呢?
折绾笑着摇拨浪鼓逗鸿哥儿,而后抬头问玉岫:“玉家是什么意思?”
玉岫:“肯定是不能嫁到别地去,不然太后和陛下那里不同意。太后娘娘如今哪里离得开丹崖啊。”
这小丫头心好,太后很是喜欢,时常赏赐东西去玉家。但再是喜欢,也不会留丹崖下来过夜。
玉岫唏嘘道:“太后怕自己克着她——去年冬日,丹崖自己贪玩,晚间出去玩雪,第二天就病了。”
折绾知晓那次,丹崖一个月都没有出门,还托人来说要吃最新口味的鲜花饼。玉岫小声道:“太后吓得不行,觉得是自己克着她了,跪了一晚上求神。”
折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后娘娘……这是惊弓之鸟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此事,折绾问:“那丹崖是要说哪家?”
玉岫:“一处是辅国公家,一处是庆国公家。两家选其一,郎婿都是孙子辈里面第一人。”
折绾想了想:“都是好人家,就看哪个得丹崖的心了。”
玉岫:“是啊,她母亲叫我去打听打听,我心里也没数。”
折绾却记得,丹崖没有嫁给他们其中一个。是嫁给了今年的状元郎,最后过得很是不错。
她想了想,“那你别急,这事情慢慢相看,可急不得。”
玉岫:“我哪里会着急,她还小呢,她这般的身份十八九岁出嫁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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