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无可无不可:“好,我跟他说。”

她这般态度,赵氏便觉得她是块滚刀肉。可这回是真恨上儿子了,认为儿子没有孝心,更觉得此事丢脸,便连谁也不愿意告诉,只默默在心里咒骂折家两姐妹,憋着一口气,对刕鹤春爱答不理的。

折绾可不管这些,她去了潘家。潘夫人跟勋国公一般大的年岁,如今已经做祖母了。她确实也是个孤傲的性子,折绾即便到了她家里,她也是淡淡的。

但也不是存心这般,应该是长年累月这般的性情养出来的。

潘家的摆件不如英国公府,没有老年历的东西,但是屏风花瓶都搭配得很是雅致,折绾还看见院子里面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鱼缸。

折绾笑着夸,“夫人这里,可谓是一步一景了。”

潘夫人倒不是冷落她,但她确实不喜爱说笑,只道:“是,我用了心的。”

折绾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但在她这里却成了要说话的那个。她跟潘夫人说布景。

“我喜欢窗景。或者是白雪皑皑里一朱红梅,上头再来几只鸟儿,或者是红墙青竹,不远处有小桥流水。”

“不论是哪一处,从窗户里面看过去,总是比别处看好很多。”

这话潘夫人很不赞同,却愿意跟她说说自己为什么不赞同,说着说着,竟然喝了好几杯茶。

折绾趁机说自己在闽南种茶叶的事情,道:“到时候给夫人送一些好茶叶。”

潘夫人显然没有意会到她的意思,道:“那我等着。”

折绾就跟她说闽南的事情,“我这也是瞎子摸象,摸到哪里算哪里了。”

潘夫人:“你很厉害。”

折绾就笑起来,却不再多言。等过了一会又起身告辞,笑着道:“下回有空再来叨唠夫人。”

等晚上潘士显回来问起此事的时候,潘夫人皱眉道:“我也不懂她什么意思,说了好几次闽南的事情。”

潘大人也诧异,“是吗?”

潘夫人结交折绾是潘大人授意的。他确实对折绾很是好奇。

他对潘夫人说:“我这人跟银钱打交道久了,看人便准。她能想买泗安桂渊庆明三条街的铺子,又能想着去闽南买地种茶树,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

潘大人就对有本事的人看重得很。他对潘夫人道:“如今刕鹤春管着此事的督查,我跟他是不能闹翻的,你便去跟刕少夫人结交结交,总归是好事。”

丈夫很少要求她这般做,潘夫人便去做了。她跟潘大人道:“若不是她为英国公大少夫人,我都以为她是个来求我做媒的夫人。”

潘大人本来也听得云里雾里,却在这一瞬间突然笑起来,“刕少夫人很不一般啊。”

潘夫人明白过来,不可置信:“不能吧?有什么事情让刕大人来不就行了?”

潘大人:“是啊,但她不愿意,就绕了过去。”

他摸摸胡子,“夫人啊,这回可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

潘夫人笑起来,“我说今日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她这般年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折绾这般的人,“看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她自己对人感兴趣了,写了帖子过去,想请折绾吃茶看戏。

刕鹤春得知此事瞠目结舌,“你们能说到一块去?”

还以为是面子情,结果这架势倒像是看重了。

折绾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今日还没有去母亲那边?”

刕鹤春皱眉,“母亲好像是真恼我了。”

折绾正在描眉,闻言笑了笑,“是么?”

刕鹤春:“你是不是对母亲说了什么?”

折绾:“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长姐的事情。母亲说她并不偏心,我说她有,她还摔了杯子。”

刕鹤春叹息,“我知道你是为了阿琰跟母亲置气……哎。”

他其实还是认同折绾说的,他也认为母亲该对阿琰忏悔。

就跟他一般。

他对阿琰是有感情的,年少相识,原配夫妻,怎么会在知晓她是怀着怨恨死去的时候还无动于衷呢?

若是折绾不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不说此事。但折绾要说,他迟疑了很久,也不敢拦着。

——总要有个人来说出阿琰的委屈吧?

他那日就这般鬼使神差的想了想,便纵容了折绾对母亲胡说八道。结果母亲这般生气。

这边是死去的妻子,那边是生他的母亲,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在折绾面前也难做好人。

做个男人实在是难。

折绾描眉画眼,再擦了口脂,越发温婉艳丽起来。刕鹤春本是在叹气的,见她这般又拧眉,“怎么最近总是打扮得如此……”

如此花枝招展出门。之前她并不看重自己的颜色,从来都是简单的挽个发髻,眉头从未描过。

折绾:“我铺子如今卖这些东西,我难道不用?”

上回用多余的花瓣做了胭脂,本是搭着衣裳送人的,但不好多送,周掌柜便让她自己用。果然出门去跟人打交道,别人就问起她用的什么。

她当然是说自己做的,还要把剩下的送人。别人用了一次,觉得好,便不好再来要第二次,自然是去买衣裳,顺便再要一盒胭脂用。

这些手段,她如今是用得越来越好了。

她的口舌也越来越伶俐,她对刕鹤春道:“我若是说你蠢笨,你必定不会计较,因为你觉得自己很是聪慧。但是我说你对长姐不好,你便要恼怒了,你确实算不得好。”

“母亲也是一样的,她恼怒成这般,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数,她确实对长姐不好。”

她打的是明牌,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母亲去想一想,为什么要那般对长姐?偏心成那个样子,一条人命,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敢呢?”

刕鹤春垂下了头。他自己也不敢面对。

他很是痛苦。

他们兀自不痛快,折绾痛痛快快去看戏了。潘夫人很是喜欢听戏,请了戏班子去唱。折绾过去的时候,便发现在场的都是年岁大的夫人们。

她算不得熟悉,一个个打招呼过去,听她们说话,说哪个唱得好,哪个唱得不好。

折绾连着去听了好几日,玉岫和孙三娘都笑话她如今是老少通吃了。

折绾将莹姐儿让她捎给雁雁的信件递过去,而后道:“你们还别说,我从前从不看戏的,只觉得慢吞吞的,咿咿呀呀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听。如今听了几次,竟然也听出了一些味道。”

素膳听闻此事后还道:“姑娘,这些江南才子们也爱去听戏。”

她小心翼翼的说:“还有一个书生还要请我去听戏。”

折绾本是笑吟吟听着,结果听见这句话,她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勉强“温和”的笑着道:“为什么呢?可是帮了他什么忙?”

素膳:“倒是也没有,他是个富商子弟,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小声道:“但是姑娘……我总觉得他看上我了。”

折绾深吸一口气,“你也到了可以成家的年岁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是喜欢?那她要好好去查查对方的身世才行,还要看看他的品行,更重要的是要教导素膳不可轻视自己,刚刚那句“我帮不上什么忙的”话就让她心里酸楚。

她想来想去,事事都要做好才行,那就不能急,要稳住素膳。

但素膳却说:“我觉得他是骗子!”

折绾瞠目结舌,呆愣了许久之后才哦哦了两声,“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他是骗子啊?”

素膳:“他好懂我啊。”

折绾:“什么意思啊?”

素膳:“他要不是查过我,怎么会有那么多跟我一样的喜好?”

她才不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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