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
今日来镇上, 除了买腌菜坛子,还有一个事儿,便是把那马脸衙役安置在定河镇的外宅给寻摸出来。故而, 从首饰铺子出来,卫大虎便带着媳妇找到了自己的小兄弟。
找小兄弟打听消息自然不能空着手,桃花便看他大手一挥买了十来个馒头,以为他这是又饿了,结果没曾想, 他把馒头全给了一个在路边乞讨的小乞丐。
小乞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洗, 一缕缕粘着泛着油光。他穿着褴褛,赤着脚,接馒头的十根手指头指甲缝里藏污纳垢,瞧着是邋遢模样,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很。
尤其是看见卫大虎,那就跟看见自己亲兄弟似的, 张嘴就是:“你咋又来了?”
“咋, 你还嫌我不成?”卫大虎把馒头全给了他,小乞丐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桃花,见她面无异色,这才伸手接过,笑容欠欠的,“这是你媳妇啊?可真白,真好看啊, 配你有点白瞎了。”
卫大虎作势要把馒头夺回来, 小乞丐眼疾手快把馒头抱怀里, 看最新完结文加qqun吴尔寺九呤吧衣灸贰起身就往巷子里跑去。这一番拿了东西就跑的架势, 属实把桃花看傻了,她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他怎么跑了?”
还有人能从虎口下夺食??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虎口夺食,除了桃花和爹。卫大虎低声与她说起上次的事儿,上回还有个小姑娘呢,和小乞儿一道的,乞丐也是一窝窝生存,不然一个小娃子咋可能长大,他们在外头乞讨来的食物定是要拿回去与人分享,等着便是。
桃花闻言点头,也不再那般心疼那几个馒头了。
不多时,小乞丐果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上和他一样都脏兮兮的,她看见卫大虎,想来给他磕头,这是还记得上回他给的碎银子。
卫大虎伸手阻拦:“别磕,这回可没有碎银子。”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卫大虎冲小乞丐使了个眼色,小乞丐便把妹妹拉到身后,把跟前的破碗递给她,叫她捧着。然后他才看向卫大虎,问道:“你这次又想打听啥?我先说好啊,我不是啥事都知晓,我这一天天也挺忙的,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打听消息。”馒头是你自己要给的,打听不出啥也不能怪我,更不能要回去!
“还是那朱屠夫的事儿。”卫大虎蹲在他身旁,“你可知晓他在镇上有几个宅子?”
小乞丐表情微变,他挪了挪屁股,感觉痒痒,伸手挠了挠,“你这话啥意思,我咋听不太懂。”
卫大虎很上道:“五个肉包子。”
“他经常去的宅子有两个,一个在镇东,一个在镇西。”小乞丐屁屁也不挠了,身子端正坐直,以最真诚的表情回答最尊贵的客人。
“他家婆娘在哪个宅子?”卫大虎小心机问道。
小乞丐眼角抽抽,咋地,排除了这个,剩下哪个就是你要找的地儿是吧?堂堂九尺男儿,明明与天一般高大威武,心眼却跟那马蜂窝似的,亏他以前还觉得他傻呢!
他嘿嘿一乐,心说你这心眼可比不过朱屠夫的无耻,哥俩好般用肩膀撞了撞他臂膀:“朱屠夫的婆娘可没在镇上,她在乡下呢。他经常去的两个宅子,镇西的宅子里住着一个俏寡妇,镇东的宅子里住着一对儿娘俩,就不知哪个是你要寻的人了。”
自从上次这个傻大个朝他们乞讨的碗里丢了一块碎银子,他回去后便越想越不得劲儿,有种骗了傻子的羞愧感,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在,当然,只有一点没有更多。这般别扭了两日,他连乞讨都没啥精神,心里琢磨了一番,瞧他似乎对那个朱屠夫很上心,他那几日便四处乞讨,反正他一个小乞丐,也没人会把他放在心上,顶多瞧见了吐两口口水,把他赶走呗。
那两处宅子便是他跟在朱屠夫身后,见他一连两日夜宿俏寡妇家,隔日却又带着镇东那母子去下馆子,那小子对他十分亲近,那俏丽妇人瞧他的眼神都牵着丝带着水,哎哟,别提多黏糊了。
可把他鸡皮疙瘩都给瞧出来了。
他以前也在集市那边儿乞讨过,自然见过朱屠夫的婆娘,那是个五大三粗的普通农妇,在铺子里卖猪肉,剁刀使得很是熟练,每次卖完了肉便和朱屠夫一道回村,好几次都是如此,故而他才肯定地说朱屠夫在镇上是没有宅子的,不然他婆娘咋可能日日回村,累死个人。
那两个宅子里住的都是朱屠夫的外室,其中一个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正经婆娘天天在铺子里辛苦卖猪肉,他倒好,婆娘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他拿去养外室和私生子,小乞丐觉得这人太不要脸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谴责,于是拉上了他大兄弟,把这些话全说给了他听。
卫大虎咂摸出味儿来,朱屠夫这是两头通吃的意思啊?
表面上是在帮着马脸衙役照顾他安置在定河镇的外室和私生子,实际上他背着马脸衙役和那个外室勾搭上了?眼神含水又牵丝,他小兄弟是这般形容的。
桃花站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说话,一个脏兮兮的小团子,一个强壮魁梧的大高个,蹲在一起凑头八卦,画面竟离谱中带着一丝和谐。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半道认识的兄弟,卫大虎追加了十个杂粮馒头,小乞丐这才愿意带他去那两个宅子。
东西各两头,看起来是挺远的,但定河镇就那般大,能远到哪儿去?
小乞丐端着乞讨的破碗,身后跟着个小跟屁虫,兄妹俩一路沿街乞讨。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卫大虎带着桃花不时停下看看路边的摊子,卖啥的都有,路过一家杂货铺子时,桃花还进去买了针头线脑。
就这般边走边逛,两处宅子的位置卫大虎都记在了心里。
镇西那处宅子关着门,而镇东那一处,他们装作路过时,那家院门正好打开,一个身姿婀娜的年轻妇人穿戴精细,她手中牵着一个小男孩,母子二人瞧着是正要出门的样子。
卫大虎眼神好,隔着老远的距离,他看清了那个小子的长相。要不咋说马脸衙役敢叫朱屠夫带着私生子登门,实是这小子长得就不太像他,五官更像他旁边的亲娘,不过那一对招风耳却是和马脸衙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晓得这小子每次被朱屠夫抱着登门时,马脸衙役有没有用“这孩子和我长了对儿一样的招风耳,他们太有缘分了,瞧他实在亲切,忍不住想亲近”这种借口来哄骗他的夫人。
找到了地儿,卫大虎和乞丐兄妹俩暗自结算了十个杂粮馒头和五个肉包子的尾款,原地分道扬镳后,他喊住路边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三个糖葫芦,两个用油纸包好,剩下那个则递给了桃花。
桃花想说自己不吃糖葫芦,这是小娃子才吃的,却被卫大虎硬塞入手中,他用教育小娃子的语气语重心长道:“那两个是给狗子和满仓的,你就不要惦记了。”
桃花:“……我才没有惦记!”
“不惦记还一直瞅?”见四下无熟人,卫大虎伸手掐了把她的脸颊肉,心里美滋滋的,“小姑娘眼珠子都落上头了,还说不惦记。惦记也没用,你是大姐,得和弟弟们分着吃,可不准惦记了。”
桃花拍掉他的手,她才没惦记呢,她真没惦记,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咋买这般多,还塞了一个给她,她都是大人了,哪里需要吃糖葫芦呢,这都是哄小娃子的零嘴。
可心里为何这般雀跃啊,她偷偷揉了揉心口,砰砰砰跳得极快。
“我不是小姑娘。”桃花咬了一口糖葫芦,随后抬起手臂举起来递到他嘴边,“嫁人后,就不是姑娘家了。”
卫大虎张嘴把她咬了个小缺口的糖葫芦咬下来,他牙口好,咔嚓咔嚓边嚼边吐子,含糊不清道:“咋就不是了?别人我管不着,你嫁给我,你就还是姑娘家。”
桃花心头甜滋滋的,却不愿表露出来,他知晓后定会得意。
一串糖葫芦,桃花咬一口,便伸到他嘴边,卫大虎一口就是半个,夫妻俩分着吃了。
走到之前与车夫约好的地儿,牛车板子上已经坐满了人。
看见他俩,老大爷忙叫妇人们挤挤挪个地儿,妇人们一通抱怨不愿动弹,桃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卫大虎见此,双手箍着媳妇的细腰,跟抱小娃子似的,把她抱起来放在牛车上。
那群妇人见他胳膊比她们大腿还粗,一个个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抱怨声顿止,不敢再吱声。
还是如来时一般,卫大虎跟着牛车走,车夫大爷见他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菜居然还能和他的牛车肩并肩,脚程甚至还要快几分,连连感叹现在的后生真是了不得啊,可比他们年轻那会儿强多了,徒步走去镇上得累掉半条命。
下游村比大河村还要偏僻些,山路更难走。
牛车驶到杏花村的地界,卫大虎便叫了停,他如之前那般,抱着媳妇的腰,跟拔萝卜似的,从拥挤的牛车上解脱。
付了两文钱,便和车夫老大爷告别了。
钱狗子正在村头和一个男娃子打架呢,旁边的村民围着他们瞧热闹,都是一群当爷奶的人了,非但不上前去帮忙拉开,反而站在一旁起哄,小娃子的热闹也凑得很来劲儿。
“狗子!”
狗子正骑在牛蛋身上和他打成一团,恍惚间,他好似听见了他姐的声音。他抬头循着声儿望去,却不想被他压在身下的牛蛋一声大吼,趁机把他扑在地上,张嘴就要咬他下巴。
嘴还没碰着,牛蛋的身体就悬空了,他被人徒手拎了起来。
狗子躺在地上,被太阳晃了晃眼,他双手搭在眼皮上搭了个窝棚,瞧见的便是他姐夫拎牛蛋犹如鸡仔似的魁梧身躯。
围观的村民齐齐仰头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大汉子,嘿,这不是钱来福他姐夫吗,他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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