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有一人狂奔进来,声音焦急不安。

正是赵西安。

此时赵西安完全没有在护卫队时候的威风了,目光焦虑,身形狼狈,脚步不稳,他一边快速的朝着祠堂的方向走,一边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看见不远处的贺堪,眼睛一亮,整个人立马就冲过来。

赵西安来到贺堪面前,还没等贺堪开口,赵西安就一股脑的开口:“村外十里,护卫队发现了诡物。”

“他正朝着咱们村子过来了,速度很快!”

“田地的村民全部都撤回来了吗?”贺堪第一反应是这个,他想起来今天白舅舅早早就去了田中,中午也没有回来,这诡物直直的就冲小贺村过来,那舅舅他……

贺堪表情一顿。

“没事,护卫队里的人都在通知了,铜镜的声音这么大,全村都听见了。”赵西安知道贺堪担心什么,立刻就开口回答,这铜镜作为诡器,声音的确很大。

贺堪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好了起来,只是没看见舅舅心中总是没底。

“先去村外。”贺堪知道自己职责所在,转过头就朝着小贺村的村外跑去,他的速度很快,赵西安只能用全力加速这才勉强跟上。

贺堪一来到小贺村村外,此时村外已经站了不少人,村民们早在铜镜响的那一刻,全部都躲进屋里面,此时正透过门窗惊惶不安的看着外面,气氛十分压抑。

所以站在村口的大多数是村里的主事人,要么就是今天负责的护卫队。

赵西安、贺四鬼,王叔,都在这其中,此时正表情严肃的看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唯一例外的就是站在其中有些突兀的白舅舅了,白舅舅显然是刚刚从田地里面出来,手脚粘着泥土,白舅舅同样抬头在找人,舅甥俩的目光正好就在半空中对上了,白舅舅一看自己外甥安好无恙,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反而是贺堪看着白舅舅的方向忍不住皱起眉头。

白舅舅再成熟稳重也是个普通人,实在不该出现在村口。

索性白舅舅也只是为了找自己外甥罢了,他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确认完之后,还没等贺堪催促,白舅舅老实沉默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动作十分熟练,转身就回到家,反手将门给关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留情。

好吧,他不应该觉得舅舅会傻愣愣的等死的。贺堪话语一顿,随后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说什么呢,他家舅舅一直都是个沉默稳重的大人好吗?贺堪看见白舅舅的动作就忍不住回想起曾经白舅舅是如何带他灵活的躲过小贺村多次的诡物袭击。

现在一看,舅舅灵活不减当年啊。

贺堪整个人放心了,也就有心思看村外到底发生什么事。。

村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变得阴沉,没有太阳,只有厚厚一层的灰云,低沉沉的压在天空中,看得人心中沉甸甸的。

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闷热了,有点凉风习习,或者说,有种寒意一般,寒意慢慢的爬上脊椎骨。

空气中,慢慢的传来细细的唢呐声,一开始还细细的,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各种乐器的声音,十分喜庆,听上去像是在什么节日中欢度的庆典一般。

贺堪眯着眼睛看向村外。

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在不断缓慢的朝着小贺村的方向移动,移动的速度很快了,一开始是个模糊不清的黑点,慢慢的,它就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从一个黑点变成一群黑点。

那是一个长阵一样渐行渐缓的黑点。

不管走过的地面有山川还是河流还是各种沟子,全部都是如履平地,直直的朝着小贺村走来,看起来慢,实际上却很快,明明上一秒还是黑点,下一年,贺堪已经能够看见为首诡物的样貌了。

一个长长的队列。

为首的是两个壮年男人,面色惨白,布衣短打,眼睛漆黑,眼下有深深地黑眼圈,眼皮动都没动,直直的看向前方,手中拿着超过两米的巨大旗帜,旗帜深黄,旗帜上面被刻画着诡异的纹路。

队伍的更后面是一个黑色神龛,或者说神位,被供奉在一个巨大的黑色轿子之上,由四个粗壮的脚夫托着,脚夫一直低着头,乍看有种头快要掉下去的错觉。

重重黑布像是刷了厚厚的桐油一般,死死地遮挡住了外界的目光,看不清轿子上供奉的神位到底是谁?在这神位的轿子后面,还有几个手中捧着各式祭器的仆祭,同样脸色惨白,穿着布衣,低低的垂着自己的头,看不清神情。

在队伍所有人的外面,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在前面领着。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穿着丧服的老人,刚刚死就从棺材中挖出来的那种,干瘪,惨白,身材瘦小,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如同纸人一般,重重的画着腮红,嘴角扬起,像是被一种无形力道硬生生的扯起来一般,眼睛眯起来,看不清瞳孔。

丧服老头一直都在前面领路,笑眯眯的,突然,他似乎察觉到小贺村这边的目光一般,猛得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他脸上纸人一般画上去笑容更大了。

“游城隍!”旁边一道苍老中带着不敢置信的声音猛得出现,也将沉思中的贺堪惊醒了。

贺堪下意识抬头看向旁边,发现发声的正是李术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术师来到了村口,目光同样直直的看向村外,似乎看了好一会儿,显然看见了村外过来的诡物,此时一脸惊慌焦虑,忍不住后退一步,呐呐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今年可还不是祭拜城隍爷的日子。”李术师脸色惨白,一边摇头一边试图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动作剧烈到旁边扶着他的钱三命都快要扶不住了。

而此时的钱三命则完全没有心思顾着李术师了。

钱三命自从李术师说出“游城隍”这三个字的时候,便脸色惨白,魂不守舍,他同样呐呐自语:“游城隍,游城隍,城隍爷又来要人了。”

“村里人不够了,真的不够了。”钱三命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一边摇头,一边嘀嘀咕咕念念叨叨的重复着这些话。

不止是李术师与钱三命失魂落魄,表情惊恐。

村外此时站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在李术师说出“游城隍”这三个字的时候,皆是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间压抑无比,慢慢的寒意越来越大了。

贺堪看见这副场景,眉头渐渐皱紧,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知道“游城隍”到底是什么,而原身不知道?贺堪重新翻看了自己的记忆,发现记忆中的的确确没有“游城隍”这种事情。

按理讲,原身绝对不可能忘记这种全村一定会发生的大事。

贺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家,家中窗户并没有关,白舅舅一直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变化,了解他的贺堪却发现白舅舅下意识捏紧了手下的桌角,内心并不平静,显然,白舅舅也知道这件事情。

“怎么回事?”贺堪收回目光,皱眉,开口询问。

“堪娃子被他们吓着了吧。”没成想旁边出现一道苍老的声音,贺堪转过头,发现李术师已经恢复成一开始的稳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李术师察觉到贺堪的目光,同样转过头看向贺堪,苦笑一声道:“这也不怪你,谁让上一次咱们村拜城隍的时候,你还疯着,被你舅舅关在屋子里,自然不知道。”

听到这里,贺堪立刻就想到了,记忆中好像是有这样一段昏暗的记忆,好像是原身发病,犯傻,认不清楚人,浑浑噩噩的,白舅舅忧愁自己外甥会在村子里出事,怎么也不愿意让贺堪出去,便一直将原身锁在家中。

记忆中,周围都是昏暗的茅草屋。

哦,那个时候,气氛也很僵硬,白舅舅总是神色匆匆,时不时的还要出门,还会从屋子里拿着包裹出屋。

难道是那个时候?

原身疯着却还是记得画面,白舅舅拿着包裹出去之后,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很多,贺堪也被允许出屋,之后就是贺堪恢复正常了,但是那个村子里面也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至于少没少人,那个时候原身实在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来。

“那拜城隍意思是?”贺堪眉头皱的更紧了,城隍贺堪知道是什么意思,拜城隍也知道,可从刚刚村里其他人的表现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拜城隍绝对不简单,联想一下这个诡异世界扭曲的三观,贺堪一时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哈哈。”李术师哭一般的笑了一声,道:“是啊,拜城隍。”

“咱们这方圆千里都是要拜城隍,这周围四个村子也都在供奉着城隍爷。”

“四个村子每次轮流拜城隍爷,一次间隔为三年,拜祭的人有时候一人,有时候五六人,有时候十几人都是有的,要多少看文老的意思。”

“文老就是在神位旁边穿着丧服的老人了,也是负责游城隍这一仪式的主祭官,每次都是文老负责这些事情,按照道理讲,咱们小贺村排第三个,这次拜祭城隍爷轮到的是河西村,也不知道什么缘由竟来到咱们小贺村了。”

“那拜祭的人会怎样?”贺堪下意识的询问道,那支队伍中只有一顶神龛,上面供奉着神位,轿子上估计也就能抬个神位,那拜祭的人如何拜祭?拜祭后会怎样,吃了?

那拜祭的是城隍爷还是这群抬轿的诡物?

“不知。”李术师苦笑一声,道:“这谁也不知道,往常时候,文老会亲自点中拜祭人,被点中的人拜祭后就会浑浑噩噩的跟着“游城隍”的队伍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是死了。”

“也就是说谁也没见过城隍爷?”

“谁都没见过,自从我来到小贺村之后,所有人包括老一辈都没见过城隍爷,唯一见过的就是“游城隍”的队伍了。”

“不止是咱们小贺村,这周围四个村的人,谁不害怕“游城隍”呢?”李术师表情更加无奈,谁不想亲眼看看城隍爷,想要知道他们供奉的到底是谁呢?可偏偏,面对的“游城隍”的时候,他们要出的拜祭人就已经很多,村子无力承担,那比“游城隍”更加恐怖的城隍爷要是亲自显灵,这需要的拜祭人又要多少?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栗,所有心中有困惑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将这个想法藏得严严实实,不敢深想。

可谁知道“游城隍”真的游的是“城隍爷”吗?贺堪心中反驳道。

真正的“游城隍”这项仪式与其说是游不如说是接,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的仪式,由上一个村子恭送“城隍爷”,再到下一个村子迎接“城隍爷”,中间载歌载舞,三牲六畜,四时瓜果,拜祭得是这个流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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