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被带走这事儿又没有故意隐瞒,更何况,光明厂和夹具厂都在四处找凶手,这俩厂子加起来可有两千多职工,父母儿女还有七大姑八大姨,这种事又极难碰到,谁能忍住不说嘴,这事儿早就在南河省内发酵了。
有人听故事是听八卦。
本来许如意带着燎原厂就跟传说中的黑马一样,去年突的谈成了两千多万的外汇交易额,今年居然又翻了好几番,多少人都对她好奇。
“才19?长啥样?漂亮不?真这么厉害啊?有对象了吗?”大部分都是这样的问题。
不过有人可就听出了门道——许如意想要个机床配件厂。
南河省不但有东阳机床厂,还有重型机械厂,还有各类型的工厂,机床配件厂可不止一家,而且也不一定非要现成的,机械厂,维修厂,农机厂都可以转——毕竟,夏国可是一个维修厂都能生产大货车的神奇国家,各个厂子营业范围广而玄,不可以名称来判断。
其实很多效益不行甚至一般的厂家都心动了——燎原总厂目前名下四个厂,如今三个都赚的盆满钵满,而最差的机床技术服务厂,本来觉得没有什么油水,可谁能想到,人家卖专利一年都有几十万美元——这事儿早就随着专利运营中心传遍了全国大小工厂了。
更何况,本来不行的锅炉厂,居然一场春交会就翻了身,现在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许如意这个人很能,而且但凡她想干的,就算现在看着很一般,她也能干成,还贼有钱。
如果加入了燎原厂,那是不是自己也能一个月开108块?!
这谁不愿意?
当然了,动心有很多,能打个电话问问的,也就是三分之一,能敢直接过来的,有个十分之一就不错了,这起码说明这个厂子的厂长既有敏锐的嗅觉,也有极强的行动力,最重要的是,他们极度认同燎原厂。
所以,许如意很是兴奋,也很重视,立刻问张转男:“都是哪些家?”
张转男直接说:“连云县机械厂,晴海农机厂,瑞升机器附件厂,广元县机床量具厂,金盛机械厂,禄全机床配件厂。”
这几个都不怎么出名,毕竟因为五小企业的原因,几乎每个县都有机械厂,整个南河省136个县,外加上各市的工厂,那真是数不胜数。
再说了,但凡有名头的,日子肯定不能差,加入燎原厂有待遇,可也要听从燎原厂的指挥,相当于放弃了原先积累的一切,很多人想到这里,就止步了。
张转男直接将六家工厂的资料,递给了许如意。
许如意挺意外的,她发现张转男从春交会开始,越发的会工作了——一共六张纸,这会儿没有打印机,全部手写,上面的内容特别详细,她问:“这是自己整理的?”
张转男点头:“前面五家都是昨天白天来的,所以比较充分,最后一家晴海农机厂昨天晚上刚到,我还没接触,资料不太全。”
这已经足够了,许如意说:“我看看再见他们。”她还问了一句:“夹具厂来了多少人?”
“来了五个,我看着有老有少,问了问,还是想合并进燎原厂。现在他们都安排在了招待所,没通知他们你回来了。”
许如意点点头,直接去了办公室,仔细将这六家都看了看,说真的,比她想得好。
许如意当时考虑的是本身效益不好但是有所历史沉淀的工厂,这样的工厂大概率是因为技术跟不上而面临淘汰,工人们都是极好的,许如意恰恰不缺的就是技术和买设备的钱。
所以,才会同意夹具厂。
这次来的六家,都符合这个要求,不过有两位格外突出,一个是农机厂,已经停发工资7个月了,还有一个是金盛机械厂,那位厂长脑袋很活络,许如意瞧了瞧他们是什么都能做,非但活得好,奖金也不低,不知道为什么会来。
这真是花开百样,各不相同。
她又给小赵秘书打了电话,这些资料的来源都是他们自己说的,许如意还想知道更多,省厅里肯定有存档,问问就可以。也因为这个,许如意并没有急着跟他们见面。
招待所里,金盛机械厂厂长谢璋从外面打了热水回来,他住在103房,进门后把门一关,就跟旁边的人说:“许厂长回来了。”
旁边的那位,不是别人,恰是农机厂的厂长罗洪,听见后直接跳了起来,“真的?你见到了?”
谢璋一瞧就知道,这个老实人这是直接就想找许厂长,不过他也理解,这么大的一个农家厂,账面上一分钱都没有,七个月工资没发,罗勇把自己的钱都给了需要帮助的职工和家属,愣是卖了结婚的手表,这才凑了路费过来,能不激动吗?
他连忙说:“等等,我没见着,我是看着有小车停在外面,有个司机往二楼一个房间送行李了。”
“我可打听过,燎原总厂的住宅楼得七月份才交房,所以燎原锅炉厂和木艺厂的职工,都住在后面的那个大的宿舍楼,许厂长住在招待所二楼,这满燎原总厂,有车用就几个人?肯定是许厂长。”
罗勇一脸迷茫,他来了以后,也在厂区里走了走,经济效益好,工资给的高,自然厂区和工人的面貌就不同,厂区里绿树掩映,所有的建筑都是新刷的墙漆,干净漂亮又整洁。至于工人们,那真是生机勃勃,去上班恨不得用跑的,说起话来声音嘹亮动不动就是咱们厂,这有多自豪,他能听出来。
这样的厂子,可真让人羡慕。
但是,这些信息是从哪里来的?他怎么就不知道。
谢璋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实人想啥呢,他直接说:“你别过去了,许厂长应该上班去了,咱们来了这么多人,她肯定不能贸然见咱们,必须得先了解,恐怕不是下午就是明天早上,才会见我们。”
罗勇心想也是,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怎么见,怎么问?我们厂实在是比起大家,太差了。”
谢璋可不这么想,“哪里差,你们可是自己造过机床的厂子,有积累,不用怕。再说,不是还有我呢?我帮你。”
罗勇是真感谢谢璋,从昨晚上见面知道了他的状况后,谢璋一直请他吃饭,还帮助他分析厂里的情况,找出亮点,用谢璋的话说,“这是跟许如意学的。你知道吗?她今年在春交会第二期的第一天结束,居然还讲了课,就在住的宾馆。”
“讲的内容就是如何在现有基础上,找出优势获得成交量。这可是我在喜洲锅炉厂的朋友的亲耳听的课,不会错的。所以,我是这么想的,你得亮出你们的优势。我已经给你打听过了,其他五家,优势没有你们这么明显,只要拉出来溜溜,准成。”
“到时候这样,我就说,这么多厂,共同竞争,不如比一比。”
罗勇都觉得谢璋太帮他了,“那你们怎么办?”
他也听谢璋说了,他们厂就是个小厂,一共百十来号人,跟原先的燎原厂一样,五小企业的产物,没有技术,没设备,前些年差点倒闭分流,这两年好起来,主要是谢璋敢闯,五湖四海只要有生意,他哪里都敢去,什么活都敢接。
你能想到,他和喜洲锅炉厂的人认识,是因为给他们用锅炉换来了大批量的年货吗?
谢璋岁数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挺好看,外加是转业军人,仪态特别好,所以是个很醒目的年轻人。这会儿这个年轻人笑笑说:“其实我来,是看看能不能收编,毕竟我们厂基础太差,这么小打小闹不是个事儿。不过我本身就知道,人家看上我们的可能性不大,最基础的,我们的基本功不扎实,职工都是杂牌军。”
“所以,我更想得到的,是一次见许厂长的机会,我想跟她交流一下。她是个能人,是个有见识,而且有能力把想法实现的人,我想问问她,我们厂有什么路可以走。”
“现在遇到了你们,说真的,哪个都比我们强,我们根本没戏。但你们不一样,我跑南闯北,能自己造机床的,你们是第一家,许如意现在大费周章做起来的专利运营中心,其实还是围绕着机床。我有种感觉,她是想自己造机床的,只是无从下手,只能从配件入门。那你们厂的经验和职工,对她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听过她帮着南河汽车厂和日本厂家谈判的事儿,也听说她做专利运营中心的初衷,她很爱国,帮你就等于帮她,就等于帮国家,这不是应该的吗。”
罗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谢谢。”
倒是其他房间,也都在谈论许如意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厂子,虽然说是竞争关系,不过大家都很和谐,还相互打气。
唯有夹具厂这边,来的几个人都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会儿都是愁眉不展的,外面的热闹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车间主任问:“厂长,你说,许厂长还能用我们吧。”
工人老王正在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屋子里烟气缭绕的,回了句:“我看难。燎原厂的人不错,咱们厂给人家弄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咱们来,人家也没说什么,见面客客气气的。”
“但是,这一天我也听出来了,这里面所有的人,甭管原来是燎原厂的,还是木艺厂的,甚至是光明厂的,人家都把许如意当宝一样,刘福生弄那一出,冤枉死人了,我看他们对咱们也就是客气。”
车间主任点点头:“可不是,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为了厂里,我是真没脸来,来了才知道,这是多大的好事啊,别人都是上赶着求着,燎原厂露了这么一点点消息出来,人家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这是多热诚啊。”
“咱们呢,这么好的机会,人家主动找,你说,刘福生他怎么就不答应呢。”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更何况,刘福生住院就住在夹具厂的医院里,里面的职工也是夹具厂的职工,那天刘福生跳楼早就传遍了。
其实原先,大家就对刘福生不满,他是厉害,是带着他们又起来了,但也不得不说,因为这个,只要意见不一样,刘福生就会说:“你有经验我有经验?”
那……谁能比得上他?于是,渐渐地他就成了一言堂,顺着他的提拔,不顺着他的,诸如车间主任这样的,动也动不了。
大家早就怨气颇多了,只是人家有功在先,只能忍着。
这会儿惹了这样的大祸,还是为了保住他所谓的面子,不管全厂职工的死活,谁能受得了?不过刘福生不善良,工人们多是善良的,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性举动,最多的,也就是见了刘家人,说几句不好听的,不搭理他们。
可就这样,听说刘福生的父母已经受不了了,毕竟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很可能重判,毕竟诬告参照诬告罪行量刑,许如意作为国企领导,如果因为要合并厂子□□,那不但是情节恶劣,而且影响也特别恶劣,肯定是最高档,参照的话,虽然不会真的判死刑,但是量刑也会非常重。
恐怕没个十年出不来。
儿子这辈子不一定能见到,而且原先,他们可是这个厂里最受尊敬的人,现在则最被人看不起。昨天他们来之前,就听说刘福生父母跟方琴在吵架,说是都是方琴没照顾好刘福生,才让刘福生犯了这么大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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