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张桌子都没有,除了这张稻草床,也就只剩下那个缺腿小板凳。

想多借一床铺盖、打个地铺都是不可能的!

桃叶生着闷气坐到床边,踢着脚甩飞了绣花鞋,爬上稻草床,又回头,两眼瞟过王敬:“你坐在那里干嘛?大半夜了,不睡觉啊?”

“只有这么一张床、一条棉被,你睡吧!”王敬依旧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相互揣在衣袖中,闭目养神。

桃叶觉得胸中更加憋闷,就嚷嚷起来:“你假清高什么?咱俩又不是没睡过!现在非要划出一个楚河汉界,有必要吗?”

王敬睁开眼,看了看桃叶,没有说话,那感觉怪怪的。

“我告诉你,初春夜里凉得很!你要是冻病了,这个穷乡僻壤,可未必好请医买药,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去救你爹!”

被桃叶吆喝了这么几句,王敬终于站了起来,慢腾腾走到床边。

桃叶挪到床里面,面朝里躺下。

王敬就囫囵着衣服躺下,面朝外,略略拉起一个被角,盖在自己身上。

他们之间有个缝隙,桃叶总觉得那个缝隙在钻风,吹得她后背好凉!

她就又往外挪了一点,挤住了那个缝隙。

背贴背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王敬的心跳,跳得好快,他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桃叶的心也就噗通噗通跳得更快,跳得浑身都难受。

她有点受不了这种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支配着她翻过身来,起身在王敬脸颊上吻了一下。

王敬才朦胧合眼,被桃叶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又警觉般睁开了眼睛,推了桃叶一把:“别这样……”

“老娘今晚还就非要霸王硬上弓了!”桃叶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说着话就抓住王敬双肩,爬了上去。

王敬又往里推了桃叶一把,自己翻身往外一躲,一下子整个身体掉在了地上。

桃叶吃了一惊,忙坐起往地上看,只见王敬摔下去之后是趴着的,稍稍放了心,她记得他背上的箭伤还没有痊愈呢……

王敬双手撑着地,慢慢又坐到了小板凳上,抬头仰望桃叶:“我已经很亏欠你了,我不想更对不起你。当初是不知之过,如今岂能明知故犯?”

桃叶觉得好尴尬,又羞又恼:“她都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还真打算为她守一辈子啊?”

“这不是我要不要为她守下去的问题,而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个残废,也注定不会长寿,实非良配,不该耽误了你。”

王敬一字一句都很虔诚,可桃叶却越来越气。

她气冲冲地问:“你还不算良配?那你倒告诉我,我的良配在哪?”

“姑娘人美心善,自然会有好姻缘。”

“好姻缘?”桃叶冷冷一笑,斜眼看窗外,赌气着说:“我看那陈济像是真心待我,我就嫁他好了!”

王敬先是盯着桃叶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许久,又目光旁移,恍若无事人一般:“那也好,你若中意他,就去吧!反正你们老早就拜过堂了!”

“你……”桃叶手扶床,滑坐到床边,瞪着王敬,真想狠揍他一顿:“你不要找他寻仇了?”

“寻仇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王敬低着头,也不再去看桃叶。

桃叶愤愤不平:“怎么与我无关?你要是把他给杀了,我不就守寡了?”

“我的功夫和手段都不及陈济,未必能杀得了他。他志向高远,或许有朝一日能领兵称帝,封你为皇后呢!”王敬似笑非笑,眼神闲散,总也瞅着别处。

桃叶不服气,继续斗嘴:“你都不舍得你女儿去做皇后,却盼着我做皇后,你安得什么心?”

“皇后与皇后不同。嫁给一个随时可能被推下皇位的皇帝,皇后当然也随时可能沦为阶下囚。但若嫁给一个开国皇帝,皇后也可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一个心性邪恶之人,不可能被万民拥戴为王,若能成功,必是叛臣篡国,帝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得而诛之!只怕我这个皇后迟早被连累处死,还得跟着遗臭万年呢!”

听见这般恶毒的话,王敬不想再斗嘴了,只轻声道了句:“你不愿嫁他,又没人勉强你,何必这样诅咒自己?”

“我当然不愿嫁他,我非你不嫁!”

王敬抬头看了桃叶一眼,她的样子是那样坚定,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很开放,同居又分手的人很多、离婚再婚的人也很多,可我就是很死脑筋,我就想从一而终,我已经跟了你,就绝不会再跟别人……”言至此处,桃叶只觉得心肺俱痛,不禁泪如雨下。

王敬不敢去看桃叶,他知道她在哭,但他不会替她拭泪,他只是说出了非常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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