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少女缓步走入内.
她表情淡漠,迈步渐行渐近.
她带起微风,使得篝火摇曳.
“......你在干什么?”
“麻烦不管再怎么样,也请先至少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行吗?”站在面前之人的身旁,目视着他低垂头看不清表情的沉默模样,瑞吉兒叹息:“如果保持这个样子,恐怕你明天会很大概率身体不适,拖累我们行动速度.”
“......”
“这是换洗衣物,赶紧换上.”
没有再多说什么怪罪眼前之人的话,少女只是将手中捧着的换洗衣物全部放在了他的身旁,随即便准备转过身离去.
可火光终究璀璨.
即将离去的瞬间,伴随转身带起的微风使篝火摇曳不已,宛若深海一般暗淡无光的两轮蓝月不经意间这才瞥见了他满身的水渍.
“你......”
少女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间只得哑口无言.
拿起他放在身旁许久的浴巾,她这才发现表面上还是一片干燥.
“你在发什么疯?”心中莫名烦躁不已,没有留情,瑞吉兒直接将浴巾展开扔到了他的头上,面冷声寒道:“明明已经救下那么多的人,你到底还在失落什么东西?”
“失落自己没有救下所有人?”
“别开玩笑了,那种想法只是纯粹的傲慢.”她看向他哪怕无力垂落却依然没有选择松开纸页的手,不禁眉梢微蹙而起:“比起执着于没有救下什么,你更应该去正视自己有救下什么.”
“听着,你并不欠那些没有被救下的人任何东西.”她将他握在手里的纸页强硬抽走,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并未扔进篝火,而是收进随身携带的挎包之中:“你已经尽力,这就已经足够.”
“甚至比起这种琐事,你更应该相反,去聆听并接受那些被你救下之人发自真心的感激赞美.”
迈步,她走到他面前,用自己的娇小身体强硬地将后方似如太阳一般散发着暖意的火光从他脸上隔绝而开.
镀上的薄层终究只能是伪装的假象.
就像冷月始终只是反射暖阳的光辉.
她说:“因为你有这个资格.”
伸出双手,她以轻柔却不允抗拒的力道与速度帮他认真擦拭头发.
入手湿润,被篝火烘烤得带上淡淡暖意的干燥浴巾逐渐吸水湿透.
亦如某人的心.
“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哪怕是这样的我,也拥有这份资格吗?
“是你救下了他们,不是么?”
“不是我,也不是夏娜.”或许是眼前之人声音隐约带着颤抖且小心翼翼地询问听起来实在过于脆弱,瑞吉兒的话言情不自禁柔和了下来:“是你救下了他们,你当然拥有这个资格.”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
唐萧林感觉到包裹着自己头部的浴巾被取下,同时有一只手抵在了他的下颚上,将他的头缓缓抬起.
双眸仰望前方.
映入眼帘之人是如此熟悉,可脸上的表情却又如此陌生.
她背对着火光.
脸上神情在影中若隐若现,可眼底的淡漠却又带着怜爱.
寒风渗窗拂来.
披散的金发在风中起舞着,由后方投射的火光镀上圣洁.
......
她是圣洁的主.
他是污秽的徒.
他本该低下头,不可直视这份圣洁.
可她却制止他,亲自抬起他的脸庞.
“没有什么可是.”她说.
“倘若你无法接受自身...那么,就由我来允许.”
“我来允许你拥有这份资格,林.”
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轻柔拥入自己怀中.
暖意隔单薄衣物传来.
幽香随空气萦绕鼻端.
内心却逐渐变得平静.
莫名地,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情不自禁,他也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来自污秽之徒的此等亵渎之举,却没有让圣洁的主严厉出声制止.
“......下不为例.”
她只是在心中对自己如此低语道.
无需再言语.
此刻所需存在的声音,只要两颗心的跳动即可.
直至许久.
仿佛是足以海枯石烂,就连时间也为之失去衡量万物尺度的许久——
“......瑞吉兒?”
“我在.”
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给出回应.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好.”
他的声音迷迷糊糊似如半梦半醒,可怀住她腰肢的双手却始终未曾松开过半分,仿佛是不自觉地在恐惧着些什么.
亦如她轻抚着他的指尖.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像是现在这样......”他短暂沉默了一下,可这短暂却足以比拟天长地久的永恒:“请杀了我,可以吗?”
“......嗯.”
没有错愕为何如此请求.
没有困惑为何选择自己.
少女只是轻声回以承诺.
以便少年得以安心睡去.
......
寒风呼啸.
震得窗沿与门板不时作响,却扰不动一声声倾诉疲惫的呼吸.
夜雨声烦.
燥得让人不安且心烦意乱,却抵不消一段段回忆带来的悲伤.
夜的尾声,
梦的开场.
......可那却终究也仅是大多数人的梦.
“......当时的你,也是这一种感觉吗?”
有谁的呢喃在这片孤寂空间中悠悠回响.
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也无需第二个人听见.
这是她对他的询问,却又何尝不是她对己身的自问.
她忽然有些想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以当做镜面的窗户近在咫尺,只需微微转头即可.
可她却没有这么做.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或许终于理解他当时眼中的情感是为何物.
不过......
无所谓了.
他在这里,自己也在这里,这样就足够.
除此以外,其他都不重要.
哪怕此时,恳求的徒并非是她,而是他.
哪怕此刻,承诺的主并非是他,而是她.
哪怕此时此刻早已经并非恰如彼时彼刻.
他与她也将会还是能够一如既往.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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