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葳愣了一秒。
就是这么一秒,却让阿无的神情迅速灰败下去。
“看清楚了?”他破罐破摔似的,喉咙喑哑,像某种濒死兽类一样痛苦喘息,“放开我。”
黑眸中是浓重得快要溢出来的绝望和屈辱。
玄葳指尖不自觉紧了紧。
“这是什么?”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紧,“谁做的?”
阿无闭上眼,死死咬住唇,将那些即将出口的痛吟声硬生生咽下。
下唇已经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丝丝鲜血不断滑落,难以想象在她回来之前,他已经忍耐了多久?
玄葳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松开牙齿,“别咬自己,告诉我,该怎么帮你?”
阿无大口地抽着气,失去了发泄渠道,脸部肌肉都疼得抽搐起来。
“没用的。”他睁开眸子想去寻找她的眼睛,视线却涣散成一片,“没用的……别管了,你走,走啊……会传给你的……”
玄葳目光一颤。
什么叫会传给她?
所以这不是他第一次发作?
“啊!——”阿无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那些可怖的黑红纹路疯狂搏动着,如同暗藏在地底的恶心虫类露出利齿撕扯着脆弱的地表,与此同时他身上、脸上都开始不断渗血,几乎眨眼间就成了个血人。
少年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吼叫,想去抓挠灼烧般的皮肤,被卸的双手却无法动弹,只能发出一声声悲鸣,闻者心惊。
玄葳罕见地有些慌了。
她扑上去按住他的肩膀,见他吃痛,又改为抱住他,想避开他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没有伤口。
因为每个毛孔都是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
玄葳逼自己冷静下来,魔族的术法她从前只在书册记载上看过一些,未曾亲眼见过,眼下的情况她不了解更是无从下手。
她将少年松开一些,重新看向他,“阿无,看着我。”
她用哄孩子般的口吻,“看着我的眼睛。”
清泠温柔的声音像一泓山涧水,抚慰着焦灼干裂的地表。
阿无在她怀里颤抖着抬头,用仅剩的理智努力寻找那泓水的来源。
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看不清。
玄葳安抚地捧住他的脸,有些艰涩地问:“你之前发作的时候,都怎么办?”
她莫名害怕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他说,没有办法。
如果他说,只是忍……
阿无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
像是世间最清澈的泉眼,明明白白映照出他此时所有的丑陋、脆弱和不堪。
却不曾因此变得污浊,蒙上厌弃或畏惧,而是试图洗净他的伤口,梳理他的狼狈。
玄葳见他怔怔盯着自己,不禁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少年动了动唇。
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前唯有血和汗的眼角,却静静流下一行清泪。
没有听见预计中害怕的回答,可玄葳的心尖还是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那句无声的话是:
葳葳,我好疼。
……
屋外,一轮圆月黯淡地挂在天上。
少年的面色比这月光还要灰暗,若非那断断续续在昏迷中依然无法抑制的痛吟声,简直就像毫无生机的尸体。
“你能不能轻点?没听见他喊痛吗?”玄葳忍了又忍,到底是看不下去出了声。
头发半黑半白,分别向两边披散着的老头侧身觑了她一眼,银灰色的瞳孔仿佛自带嘲讽意味,作势把手上药瓶和白布递过来,“那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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