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爷爷已经记不清,自己用了多久才清醒过来。
只是好像忽然间,头发就半白了。
他比没结婚前还要沉默,冷硬得像他手里那些木头。
唯有心里一角是软的。
那里面一直住着一个人。
他的妻子啊,有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笑起来温柔而通透。
她总说善恶终有报,他不明白,若真如此,她那般纯善的人,为何不能长命?
他常忆起少时初见,却是清明时节,柳絮漫天。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递给他一颗麦芽糖。
“大哥哥,你在哭吗?”
“妈妈说,人会哭,是因为太苦了。”
“呐,这个给你,很甜的。”
……
小姑娘不知道,大哥哥扫完墓,就要背井离乡去打拼了。
她很快就忘了她递出去的那颗糖。
可大哥哥啊,一不小心,就记了余生。
他拒绝了所有劝他再娶的人,独自守着她的信念活下去。
二十年。
他不知不觉活成了她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终老,直到那年冬天。
雪下得特别大。
他在回家的路旁,抱起了一个男婴。
……
楚爷爷看着楚迟把衣服一件一件挂起来,这一年一年的岁月,仿佛就在这举手投足间,从衣袂边悄悄溜走。
转眼又快二十年,当初那个雪地里啼哭的婴儿,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他也老了。
楚爷爷又低头看看玄葳,沧桑的眼里有几分欣慰和释怀。
以后有阿财陪着阿迟,他也能放心一些。
玄葳:好像突然感到一丝丝压力?
楚迟挂完最后一件衣服,院子外传来爽朗的声音。
“小楚,晒衣服呢?我早上刚挖的冬笋,给你们送点过来。”
循声看去,果然是严叔。
上次严叔送他回来,他之后寻了个机会请严叔来家里做客。没想到爷爷和严叔倒是一见如故,颇为投缘。
这会儿,两人又凑到一处说话去了。
楚迟拎着那袋笋去了锅灶旁。
中午,楚迟炖了一锅咸菜笋汤,因为要留客人吃饭,多放了些腊肉。还做了清炒小白菜,胡萝卜炒土豆丝,番茄炒蛋。
玄葳还是挺喜欢严叔来的,因为严叔一来就有肉吃。
平时就算有一点肉,楚迟想让爷爷吃,楚爷爷想让孙子吃,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结论是,阿财瘦瘦小小的,不如给阿财吃吧?
玄葳:……都辛酸成这样了,她再没心没肺也不好意思吃啊!
因此,爷孙二人都觉得,阿财真是太通人性了,他们吃啥它就吃啥,他们不吃它也不吃!最后,还是两人一狗平均分。
吃完饭,严叔说下午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楚迟刚收拾完碗筷,敲门声又响了。
楚迟打开门时,微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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