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旗惊喜的大叫一声:“老楚!”就把手里的小宝往地上一放,手里的东西也都扔在了地上,往那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扑了过去,两个人兴奋的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的,看样子要不是这个年头不兴拥抱,早就抱着又蹦又跳了。
来人名叫楚一宸,是林红旗的同年兵,现在也是副排长,比林红旗大了两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楚一宸的家可是不赖,父亲是个老革命,解放后进了城,在组织的安排下和街道办事处工作的他母亲结了婚,51年有了楚一宸,现在父亲已经做到了军参谋长。现在全家都在上海生活。
按说楚家的条件可是不差的,但是楚一宸从小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他父亲在解放前是有妻子的,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解放后就跟前妻离了婚,在跟楚一宸母亲结婚的时候,三个孩子都不小了。楚一宸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当了后妈,她最是爱面子的一个人,就怕别人说她是后妈亏待前头的孩子们,家里有啥好吃的总是紧着前面的孩子,没人吃了,才能轮到楚一宸。年景好的时候还好说,三年自然灾害那三年,不到十岁的楚一宸差点被饿死。最后还是楚参谋长出差回家,才发现楚一宸全身浮肿,用自己的口粮把楚一宸救了回来。
经此一事,楚一宸对他妈充满了怨恨,他妈怎么挽回都挽回不过来,等他到了十八岁就死活要进部队,还要走得远远的。他和林红旗一样,也四年都没回家了。他和林红旗本就是同年兵,关系本来就处得好,跟亲兄弟似的,又老是一起出任务当搭档,也老是一起吃吃吃。这次林红旗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部队领导例行问他要不要休假时,他同意了,还给林红旗收拾了一堆东西。
他来之前当然是回了一趟家的,但是回到家,却发现那个家更加的乌烟瘴气。他大哥二姐三哥都成家生子了,却还是一家子都住在老爷子那里,单位分的房子都不住,就为了蹭老爷子那点子高干补贴。他妈却是忙得很,当了街道革委会主任,天天批斗这个批斗那个,连他爸的身体都不顾了,家里的家务也找了个保姆来干。
老头儿其实是亲这个小儿子的,听说他回家了,老头儿差都不出了,从外地赶了回来,还高高兴兴地想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还专门叫了个部队的炊事员回来,着实弄了几个硬菜,可是饭桌上两个哥哥一个劲儿打探楚一宸什么时候转业,听那意思是生怕他回来跟他们抢老头儿那点家产,姐姐姐夫也一个劲儿挤兑楚一宸。他妈一如既往地跟没听到似的。
楚一宸老悬没当场把桌子给掀了,只不过看着自己爹花白的头发才忍了下来。他对这个家彻底的失望,当晚就张罗着要走,他就知道回家会这样,好在这次可以去找林红旗。他想好啦,在林家待几天,他就去旅游啊,看看祖国的名山大川。
楚参谋长满心愧疚,心疼小儿子,却也不能说什么,没办法,人老了,就怕孩子,楚一宸在家受委屈,三个大的也脸色不好,走就走吧。
不过到底是疼儿子的,还是给儿子把家里的好吃的能放得住的都给收拾了,还给儿子塞了五百块钱和一堆钱票。楚一宸毫不客气的全收下了。这个家里就老头儿是真心想他他又不是不知道,不收老头儿又不知道要乱想什么。老头儿还叫人给儿子买了软卧车票。
他一路到了文华县,到处打听着打到了林家,却吃了个闭门羹。问隔壁老王家,也说不知道林家几个人都去哪儿了。正想找个招待所先住下,当头就撞见了老疤。
老疤昨天吃猪头肉吃了个过瘾,拿回去的也被兄弟们抢了。那点儿哪够三十来个人分,大家就想着,用老疤带回来的卤水自己再煮两个猪头。不过卤水份量不够,他们就往里面加了水加了盐。结果煮出来的,虽然比他们自己平时煮的强吧,但是也是不好吃,还腥气得紧。
哪能不腥气呢,又没有烧,又没有泡,盐的分量加的也不够,又没有加香料。好歹是肉,大家捏着鼻子吃完了。大家馋虫都被昨天的猪头肉勾起来了,吃了自己卤的,就更想吃昨天的了。一群人逼着老疤再来林家问方子,最好是让林小婉从头到尾做一次给他们看,这个猪头也是能卖钱的啊,熟食可比卖生肉挣钱多了。
老疤却不看好,老林把妹妹当眼珠子,做个饭都嫌他妹子累到了,能给他们这么多人做饭来?小姑娘又那么瘦,手腕子细得他用两个手指头圈住都大大的富余,林家又不缺钱,老林能让他妹妹累着?再说了,手下那帮子人都是异想天开,卤水方子啊,在好年景那是能养家能传承百代的,不见县里原来卖卤味那几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都是挣了大钱的,运动开始以来,就是怎么挨批斗,也没见哪一家把自家方子吐出来过。手艺人的方子都是比命都重要,能随便要就能要来?老林一听,指定要削他!
但是他还是来林家问问,还带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杂粮来,一小包一小包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万一林小婉愿意告诉他呢?兄弟们说的对,熟食其实比生肉耐放多了,利润也高。真的做好了,他还能往市里面卖嘛,他早就想进市开发新市场了,但是他手头也没个拳头产品,就是进去了,也不好打开局面啊。
他知道林家人今天去市里面的,想着也该回来了吧,结果一来,就碰到了楚一宸。
一听楚一宸是来找老林的,老疤就特别的热情,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看林家人还不来,老疤就请楚一宸去大食堂吃了晚饭。今天的食堂也还行,居然也煮了猪头肉。楚一宸吃了几口,觉得这小县城的大师傅手艺也不差啊,对面的老疤却说,手艺比林家小妹差远了。
两个人吃完刚回林家门口一小会儿,林红旗他们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林红旗和楚一宸激动完,林小婉已经抱起了弟弟也回了家,老疤多有眼力劲儿啊,也把林红旗一激动扔下的那堆东西也拎回了门来。
哥哥有朋友在,林小婉也不好意思继续给哥哥脸色看了,张罗着要去做饭,却被老疤拦了下来,说他们都吃过了。
他们吃过了,林小婉也就不做了,兄妹三个中午都吃得饱,这会儿还不饿呢。林小婉就给他们切了个西瓜,给自己和弟弟一人冲了碗今天新买的奶粉和弟弟在院子里坐着玩,和小宝又一人吃了两块儿鸡蛋糕算晚饭。
小宝很少吃点心这类的零嘴儿,吃得很是香,林小婉却觉得这鸡蛋糕又干又硬,鸡蛋也少没有蛋香味,用的油倒是不少,要不不能保存那么久,吃着很是一般。看小宝吃得那么香,就决定抽空让她哥给她做个简易的烤箱,自己烤点心吃呀。
楚一宸虽然是个红二代,却从小跟没妈没爸似的,整天在外面混。他在家里话少,在外面却是最讲义气的,再加上虽然他爸他妈不怎么管他,他手里却不缺钱,交了一堆三教九流的朋友,在朋友圈里颇有宋公好义之风,最是任侠风流的一个人物,没进部队前,也没少混上海的黑市。因此,跟老疤相交起来,竟是意外的投契,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热闹极了。
说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第一次上门,就把自己的挎包拿过来,叫小婉和弟弟一起来看,除了一挎包是他和林红旗的换洗衣服,另一个挎包里,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桔子罐头两瓶,黄桃罐头一瓶,午餐肉罐头两盒,大白兔奶糖两斤,铁盒装的饼干两盒,竟然还有几块子大块巧克力和两斤猪肉脯!
这都是楚一宸在从家搜罗来的,像猪肉脯啊巧克力啊饼干啊估计还是在友谊商店用外汇券买的,他想着,小姑娘和小弟弟刚没了妈,用点好吃的哄哄吧。
这一堆东西可合了林小婉的心意。不说别的,以后就可以给弟弟吃巧克力啦。至于她嘛,最喜欢吃猪肉脯了。她不禁笑弯了眼。
林红旗看妹妹笑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明白妹妹今天为什么生气,但是只要妹妹笑了,就问题不大。
林红旗在妹控的道路上走得起来越远,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他大手一挥,让妹妹把这些好吃的都收起来,留着和弟弟慢慢吃。
老疤把他的请求已经跟林红旗说了,却招致了林红旗和楚一宸的双人连揍。你个当哥哥的,不给妹妹做好吃的就算了,还想让妹妹伺候你那一群人?还想要妹妹手里的方子?不是欠揍是什么?
林小婉却觉得,可以适当考虑合作一下。主要是猪头肉这东西,真的是不适合老在家卤,卤了也吃不完,就是教了老疤也没什么,可以让老疤买自己手里的香料包么,也可以让老疤给自己找两个小徒弟,自己做得是有点烦了。
但是不能贸贸然地开这个头,要不老疤觉得这事儿有多容易呢,以后就不好处了,林小婉并不敢挑战人性,哥哥们揍老疤,揍得也是正正好。合作这事儿不急,也不一定是老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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