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军很不想出这趟远门,他后悔为什么今天早上要去队里续这个假,要是他不去,不就没这档子事儿了么。

县里在这个月份好不容易收上来了一车任务猪,要支援魔都建设,运到魔都去。路远天热,就要赶一些,怕猪死掉,叫他和他的老伙计一起去,是因为林大军经验丰富,还会修车。这年头可不像后世,到处都是修车店,到哪儿车坏了都不怕,这会儿要是车在路上一趴窝,司机师傅不会修车,那在路上耽搁个两三天是常事,那这车猪非全死完不可。林大军的手艺,是在部队里拿运输车练出来的,只要不是发动机大修,没啥毛病能难得住他的,他今天就是不去队里,队里也要来人找他。

这本来是份美差的,搁往常,林大军蹦着跳着就去了,不说别的,去淮国旧不管买点啥衣服带回来,比如海军衫啊衬衫啊,被面床单啥的,要是运气好,能带几件冬天的昵子大衣棉衣啥的,回来一件衣服就能挣个几块钱以上,还是哄抢。光张美兰他们食品厂都不够分的。没办法,大家的布票都不够,大人还好说,家里的姑娘小子们,内衣总是要的吧,过年一件新衣服都不给孩子们添?工人们又不是没钱穿不起!再说了,他早就受人之托要去魔都办件事,却一直没机会去,这个机会不能不抓住。

可是张美兰不在了,林大军要是一走,家里就剩一个十二岁的病弱小姑娘和一个小小子,林大军哪里放心,更何况家有恶邻呢。

这恶邻就是他们家左边那一家的王奶奶,就是小宝说问他妈妈的钱在哪放的那个。隔壁家男人三十来岁,在卫生所工作,女人是棉纺厂的女工,家里有三个男孩子,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捣蛋鬼,倒是还好,不怎么祸祸人,就是他家那个奶奶,确实不太好相与。

隔壁家人口不少,房子可不多,两间正屋,一间西厢房,原来是一个院子中间隔了一道墙分成了两家。房少却住了六口人,当然就不够住,他们就把院子大部分搭成了窝棚,厨房厕所都在里面。他们家院子不大,本来就三十来平方,这一盖,就没院子了,当然也没种菜没养鸡。王奶奶就盯上了林家的菜地,她眼气林家日子过得好,菜都吃不完,老是上门来借盐借醋,走的时候就要拽上一把葱顺走两头蒜,还老是打发三个孙子来借菜,说下面条了借两棵青菜啊,借两条黄瓜啊,甚至冬天说自家白菜没地放,跟林家放一起啊,当然,是放的少拿的多,林家还要搭点别的。

张美兰一开始不知道啊,想着邻居嘛,自家又吃不完,这年头菜吃不完也不能卖,看邻居家日子过得也一般也就客客气气招待着,结果这老太太越来越过份,瞅着林家没人,自己开门就进来挖菜,光挖不算,还边挖边糟蹋,黄瓜咬一口上半截,下半截就直接扔地里,豆角只挑没长成的,南瓜刚结了果就让她拽走了,有一回,还趁只有林小婉和小宝在家,直接进林家厨房偷走了半袋白面!

这可触了张美兰的逆鳞,她本来就抠,这老太太吃可以,这么糟蹋,还敢偷她家的白面!这年头谁家白面不是跟金子似的!她堵着王家的门,骂了整整三天,王家男人女人怎么赔不是她都不放过,最后还是街道办的人上门调解,白面除了吃了的部分全部还了回来,还让王家赔了她十五块钱才算了事。

就这,张美兰还不愿意呢,王家至少吃了她三斤面!这要是搁那三年,这至少是三条命啊!她放话,王家人再敢上门占便宜,她就上王家两口子的单位去闹上三天,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用张美兰的话说,王家这两口子也不是好东西,知道自己老娘不干好事偷鸡摸狗,但是这老奶奶好东西可不舍得吃,还不是进了儿子儿媳妇和三个孙子的肚子里。要是张美兰面嫩,不敢闹,可不就吃了哑巴亏了。

张美兰在这一片,一战成了名。王家人从此见了她就绕路走。

可现在张美兰不在了,就姐弟俩在家,林大军怎么能放心,何况他这一去至少半个月,两个孩子刚失了母亲,再被人欺负了可怎么了得,这年头又不太平。

他在跟肖主席回来的路上就跟肖主席说了这个事,肖主席说,她派个他们工会的干事,每天下班来转一圈,陪着小婉买买菜啊跑跑腿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林大军却还是不放心,想从运输队叫个人来住几天吧,这几天大家都在忙。

他跟两个孩子说了,林小婉却觉得没啥,上辈子做到行政总厨,她什么人没见过,还能怕个老太太?再说了,林大军不走,她怎么从空间里往外搬东西?好歹弄个窗帘把窗户遮一下吧,她可是个大姑娘了!

林小婉还是低估了老太太的战斗力和不要脸程度,我们暂且按下不表。

既然不得不去,林小婉让林大军先把厕所的问题解决下。结果林大军一听就笑了。

原来这个宅子原是有厕所的,跟外面巷子里的下水道还是相连的,就在门房旁边,不过是张美兰看林大军种菜种的好,一定要积肥,才没有用,其实林大军也嫌旱厕太臭了。积那肥干啥,滂臭,大不了下肥时把人买两担肥料嘛。说着,就带着林小婉去看了厕所,居然还是青砖砌的,就是不能冲水,不过弄个小缸放在里面的事,不难。林小婉松了一大口气,也露了笑脸。

林大军现在一看小婉笑,就开心的不得了,甚至在想闺女以前是不是怕她妈,啥都不敢说,身体不好是不是也是跟厕所太脏不卫生有点原因?唉,美兰吧,不能说不是个好妈妈,但是,也不能说她好,人不是说是个好人就一定对周围的人是好的。看,闺女现在比之前活泛了多少,做菜也好吃,看早上的菜做得多鲜灵,比中午大食堂做得都有味道。

林小婉突然想起来今天那一盒子钱和票,连忙拉着林大军进了屋,说这是她妈以前交待给她们姐弟的,现在交给爸爸。

林大军接过来翻看了一眼,不经意地又塞给了林小婉,起身去外面压水井台上鼓捣了一阵,再进来时又拿过来一个小铁盒,也塞给了闺女,林小婉打开一看,不禁有点呆,比她怀里的那个盒子还大的一沓!倒是没有什么票。

她想数一数,她爸却笑了,说:“别查了,一共四千三百六,以前不给你,是怕你妈发现了收走,她是有进无出的,我花点钱又要不出来净做难,这都是给你们仨攒的,现在都交给你,你给咱藏好了,爸要花钱了就找你要。”说着,跟小晚要了一千五,准备这次捣腾东西。

这是林大军这些年所有的外快了,他头两年全部上交,但是发现每次想倒腾点东西,本钱都要不出来,还要东挪西借,给孩子们买点吃的都没钱,外快就没再交过。不过粮票他却没有,到哪吃饭都是要粮票才能买主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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