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是建不成金字塔的,”路边有人仰嗟道,“神王时代,传承给埃及人的精神面貌不一般。恰与后世之辈以为的历史相迥,往往在那时候,人心的含奴量并不高。诚如西塞罗所言,罗马的荣耀,不在于它的疆域,而在于它的公民高贵的共和精神。”
长利抬着床边走边望,在前头憨瞅道:“我曾听人说是无数奴隶建造而成的。”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在道旁唏嘘:“那是掌权或者渴望夺权的坏蛋故意让人们这样以为,只要奴役别人就能干什么都成。奴性在后世越来越甚,罗马的风气也在沦落。然而古埃及更多翔实的史料告诉我们,这片沃土上的伟大奇迹是一代又一代巧匠和佣工留下的心血凝聚。后世也有人认为,在几千年前,人类是不可能有建造金字塔这样的能力。但他们就是建造出来了,你祖宗毕竟是你祖宗。”
“你大爷终究还是你大爷,”有乐摇扇称然。“一些人不相信依靠简单的协作也可以创造出奇迹,不相信地球上的人类自身会创造出金字塔这样的奇迹,把它说成是天外来客的创造。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无助于人们探索自己的历史,认识自己的能力。我一向认为人力可以创造奇迹,比如你们几个家伙竟能合力抬起这张大床在尼罗河三角洲跑来跑去,也不嫌累……”
“谁说不累?”恒兴表情严肃地抬床转瞧道,“我早就想扔掉它了。然而信孝一迳声称此床不属于这个年代应有之物,需要搬回去还给萨拉丁……”
“一千多年后的‘埃及雄狮’萨拉丁也不睡这种床,”有乐摇扇说道,“听说此乃居伊的礼物,难道你们还想帮其搬去送给‘狮心王’理查?不如直接丢进红海算了,我不想跟你们一起抬这张床四处跑……”
信孝腾出搬床之手,从股后拿茄出来闻了闻,随即惑觑道:“你们怎么好整以暇地在这里乘凉呀?我记得原本应该跑在后面,怎竟出现在前边……”
“说来话长,”有乐招呼道,“大家就在这片树荫里停下来歇一歇,慢慢等向老二在树丛里解完手……”
“我饮椰子水也是会这样的,”长利抬床憨望道,“先前提醒过他要闹肚子。咦,怎么就剩你们几个呀,蚊样家伙呢?”
“他很忙,”有乐在树下扇风,摇头叹道,“先将安东尼和小屋大维娅送回去,刚才又急着把那几个老妇一波送走……不过我看他又忙中出错,其中只有两个老妇来自罗马,他却将其余几个黑人大婶也一齐拽走了。此举虽然令人唏嘘,但也不算明显影响历史脉络,黑人大婶等于从这里被人掳去意大利,命运提前辗转,过早地经历了这种事……”
“只管放心好了,”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在道边低嗟,“不久她们又在罗马找到安东尼。讨薪之后,就留在他那里做工,一路帮佣,还跟随安东尼重返埃及,过了十余年,直到最后时刻,安东尼被屋大维围困在亚历山大城……”
信孝闻茄惑问:“你怎么晓得?”有乐抬扇遮掩嘴边悄谓:“他好像去过。”
“后来之事,”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感喟道,“约略知些,但也有些未能尽晓。总而言之,安东尼最后有她们陪伴于旁边,而我亦在场……”
“安东尼最终兵败自尽,”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走投无路,亦跟比他年代更早的‘西楚霸王’差不多。随后罗马吞并埃及,一个时代结束了。罗马帝国更为强大,折腾过千余载,最终也在我们出生以前,完全土崩瓦解。东罗马覆灭之时,俄罗斯迎接拜占廷公主入宫,日后她的儿子继位,自称第二个罗马……”
有乐摇扇转问:“听过蚊样家伙提及,许多年后又冒出来个‘第三帝国’,不知是何路数?”
“就是你们几个刚才撞到罗马尼亚山区那边打过交道的势力,”蚊样家伙从树丛里接茬儿道,“事情料必没完,雪山鹰巢的‘天下霸图’犹未展开。千万小心,或许将来还会遇上……”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愕问:“先前你们又去过哪里,此处也有迷雾吗?”
“迷雾到处都有,”蚊样家伙在树影里乱望道,“其中仅有一些或能让人穿越时空,大多数不能。况且就算少许雾障可供穿梭前往不同境地,然而时间地点似也难以把握准确,做不到随心所向……”
光头圆脸胖子瑟缩在我后边,闻言不禁称然:“确实是这样,无比吊诡,荒谬至极。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始终如坠云雾里。此前我想逃回两河流域那边,穿过迷雾却到了别的所在。不料往后的世道越来越黑暗……”
“那还不是最黑暗的时候,”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低嗟,“比‘鹰巢帝国’更黑暗的年代还在后头。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赢在最后的不是好人。黑暗笼罩人心,恶势力赢得这个世界,因而世人终遭上苍的惩罚……”
有乐摇扇转谓:“你说这些没用,人们不以为然。往往不见棺材不落泪……”蚊样家伙撞出树丛提醒道:“见到棺材就迟了。都别耽留在这里,听说那边有东西出土,似乎发现不知哪个年代的木乃伊……”恒兴闻言不安道:“会不会跟‘死圣’有关?我一直担心有东西追来……”
“此前就有东西脱壳而出,”有乐拢扇一拍,敲打长利的脑袋问道,“你们为何搬走那个壳?”
“并没搬走,”信孝闻着茄子从旁说道,“小皮索让我们放它到床上抬着跑,结果溜没多远就被人抢了……”
“那个东西异常古老,”花白胡须之人捧盒郁闷道,“似乎来自‘神王时期’或更早。壳内暗藏机关繁复,晦奥难状。我本想拿回去仔细琢磨一番,不料半路给人拦截,突然横加硬抢。”
恒兴难掩懊恼道:“那些人似乎很厉害,不知是何路数?我还没来得及拔刀,他们几个就给制住了,无奈唯有就范……”蚊样家伙拨弄袖内弩机转顾道:“眼下这一带各方势力集结,风云际会,大战在即。咱们别再耽搁于此,赶紧找齐同伴,及早一起离开。”
有乐伸扇拍其脑袋,问道:“你怎么这样快又从哪里撞出来?”蚊样家伙抬手一指,告知:“那边的树园里有石屋院落……”
“我不去那边,”向匡从树丛里不顾挣扎,将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拉出,硬拽而返。小光头呶嘴说道,“刚才看见我姐姐的手下混进赶路的人群里面,别让他们发现我……”
“那些贩夫走卒模样的家伙,”路边仰嗟之人转望道,“已随汹涌的人潮,纷往亚历山大港的方向赶去。恺撒听闻有人发出‘勤王’的呼吁,便先下手为强,将托勒密十三世与整个王室扣押在身边,让埃及人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我看这仗还没打,你们就输了。”
“局势发展没有这样快吧?”有乐摇了摇扇,不由讶问,“你们抬床走了多久?”
长利抬起几根手指,正要数给他看,信孝伸茄打开其手,说道:“无非从那边兜了个圈儿转返此处,走了也没几天,形势发展却似日新月异……”恒兴掏东西悄递给我,蹙眉低喟道:“曾往这边转回来觅寻,捡到你和有乐丢落的发套,可把我担心得不行,简直度日如年……”有乐从旁瞥觑道:“你会担心我?”
长利憨然点头说道:“我们真的很担心,此前宿在丛林营地那边,每天抬床出来,往这里找寻过……”有乐摇扇询问:“谁的丛林营地?”信孝拿茄一指,向匡朝路边仰嗟之人惑觑道:“他是谁呀?”
“小加图的儿子卡图,”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亦称‘加图三’。他们一家历来是最强硬的共和派,亦即元老院里的死硬派。专跟恺撒做对到底,不死不休。然而私下里,我和他是好朋友……”
路边仰嗟之人转望,遮颅的布罩微褪,露出头额奇突的青秃脑瓜。浓眉大眼,面色愁苦,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一脸倔强之态。有乐伸扇指了指他怀里,讶瞅道:“你抱着的那是什么?”头额奇突之人愁绪满面的回答:“鸭子。”
蚊样家伙愕望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跟没有服输的小加图、小西庇阿亦即梅特卢斯·斯基比奥一起逃到阿非利加行省的乌提卡掌控港口,继续抵抗恺撒的追击吗?”头额奇突之人抱着鸭子回答:“我父亲在乌提卡城停留并掌控其港口,斯基比奥的军队据守塔普苏斯地峡,我奉父命悄来亚历山大港察看恺撒的动向。发现他带的兵并没多少,有望先在这里摆他一道,就算未必能做掉他,也要绊他摔个大跟头……”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听得眼睛一亮,忙问:“那你会不会帮我打恺撒?”
“他肯定会,”蚊样家伙瞥见抱鸭之人点头,自却难免苦笑,转面朝我这边低喟,“却也干不掉恺撒。虽然罗马的庞培残众也加入战团,帮助埃及人反抗。恺撒用不足四千人的兵力,硬抗二十多万托勒密王朝集结的武装力量。最后仅以据称不超过五百人的伤亡,几乎将对方的正规军力全部摧毁。他随即将早早投诚的克丽奥帕特扶上王位,让这位埃及艳后确保尼罗河的粮食能继续供养罗马。又将在营地内俘虏的阿尔西诺公主判处流放,并严惩了那些参与谋杀庞培的前罗马士兵。至于在全过程中不断蛊惑人心的那些埃及太监,也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虚肿的地中海第二号强国,彻底成为罗马势力延伸的一个组成部分。持续数月之久的亚历山大港战役终于落下帷幕之后,恺撒立克丽奥佩特拉七世为埃及女王,继续追击加图和斯基比奥。次年二月,占了数量优势的恺撒军团在塔普苏斯地峡战役中击败斯基比奥的军队。恺撒一反其宽赦策略,没有接受斯基比奥部众的投降,将他们全部屠杀。随即进攻乌提卡,加图在城内没有参加战役。他不愿在恺撒统治的世界中苟存,甚至拒绝让恺撒享有宽恕他的权力,于是自杀。其子加图三,亦即卡图逃亡,辗转投奔加图的女婿小布鲁图,死于第二次腓力比战役,因其无嗣,加图家族灭亡。”
有乐拿发套胡乱戴到抱鸭之人青秃的脑袋上,兀自瞅来瞅去,抱鸭之人摘掉发套扔还,梗着脖子说道:“别玩我的头,它只能被砍。”向匡在树下顾望道:“这家伙是谁来着,我喜欢其耿直的脾性。”有乐拈起发套揣入袋内,低叹:“可惜同人不同命,他的命不比你好。最终全家死尽,其族灭亡,连姐姐加图妮斯也被屋大维他们砍了……”
“尽快离开这里,”恒兴在我旁边显得心神不宁地催促道,“不然就会掉脑袋。先前蚊样家伙说你们回到此处,教我们寻来会合。一路上看见许多贩夫走卒模样之人纷操家生,从各个方向蜂拥而近……”
“原来你们早知我们要回来此处,”有乐伸扇往长利、信孝、恒兴、一积的头上挨个拍打,笑谓。“难怪看样子并不显得惊喜望外……”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抬着床苦恼道:“那边有池塘,赶快帮忙把床搬去找地方放好,我要看看有没鱼可炸……”
有乐伸扇一指,说道:“向老二的袋子里便有两条鱼,不过我看其必已发臭了,毕竟来自罗马那时候的台伯河,跟我们一起经历过诸多时空穿越……”
“然而并没发臭,”向匡抬起袋子嗅过之后说道,“毕竟在鱼摊贩那边拿盐来弄过,里头还有好多盐。自称小布鲁图的哥们儿亦在旁边热心地教我拿回去如何把鱼剖开晒干……”
抱鸭之人转动青秃的脑袋,讶觑道:“你也认识我姐夫小布鲁图?”
“谁不认识他?”有乐摇扇说道,“那两条盐腌之鱼就是蒙其所赐,此后经历上千年的辗转,以及颠沛流离,它们成为‘茶道名人’千宗易亦即利休家里珍藏的千年咸鱼……”
长利抬床憨问:“向家的咸鱼为什么跑到千家去了呢?”
“因为他们喜欢四处跑,”有乐在床边说道,“除了向秀一脉子孙的分支庶流跟阮家那些人跑去百越以南,向家亦有‘大耐堂’的另一分支从河南跑去山东、再从山东跑去辽东,然后取道高丽渡海,东迁九州,与百济逃族联结姻亲,改称‘大内’家族。这一支亦跟宗麟的所谓‘大友’家族历来沾亲带故。而向匡的其中一个孙女嫁入千家,另有后裔东渡,将祖传的‘千年咸鱼’带到我们那边。他们一家向来在堺市卖咸鱼,生意很好……”
“历史从来有始有终,”蚊样家伙帮忙抬床,亦自感喟道,“许多事情都是由来有故。此后由于五胡乱晋,河内沦为常年混战之地,已不宜居。河内郡成为战场,包括‘河南尹’向雄家族、将军向匡一门、潘岳一族的潘家、‘竹林七贤’向秀、以及大小阮家在内,许多祖居河南的世家望族纷纷南迁或东渡,往四处开枝散叶……”
“河内郡亦即河南,”有乐摇扇笑谓,“为逃避战乱,河南有一帮家伙迁徙到百越以南,由于怀念故乡,把那里一个地方取名为‘河内’。当初又有一些东渡的家伙,跑去我们那边也取过同样的地名。而在‘界町’那一带,河南的逃族遗裔建立‘河内国’,入乡随俗之后修改家谱出任‘河内守护’。随着初名范长的少年武将长庆在河内太平寺击杀仇敌,出自三好郡的长庆完全支配河内一国,势力延伸至周边数州。长庆去世以后,我哥起兵打掉三好家族的势力,想把河内邻近的‘大和国’亦即所谓‘和州’让我充任太守,此官衔又叫做‘大和守’。我一看见那边乱糟糟,就跟马蜂窝一样,怎敢冒然去踩?”
“直到你们生长和活跃的万历年代,”蚊样家伙摇头低嗟,“东瀛那边还未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族’。诸多大大小小的家族各玩各的,各方势力纠葛不休,长期处于战国乱世,朝廷形同虚设,连表面统一的国家也谈不上。还要再过许多年,才会慢慢重塑自己的历史叙事,模仿别人另外描述一个所谓的‘大和民族’,然而又有人嘲笑这个名称顶多无非来自其中一个州,亦即有乐以‘大名’诸侯身份长期享禄领俸的‘大和国’,也就是‘和州’。而有乐自己盖来泡茶闲扯的那个茶室,日后成为整个东瀛的国宝,备受尊崇,直到最终人类世界灭亡……”
“早知将来要这样,”有乐闻言啧然道,“是不是应该设法提醒那些子孙后代别忘记把我盖好的茶室搬到‘哨塔’上面,尽量保持完整地带上它一起去宇宙四处流浪,顺便缅怀我从来逍遥自在、随遇而安的茶道精神……”
恒兴小心翼翼地跟随在我旁边,似在强自抑制情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挨近探问:“此前你们跑去哪里了,怎竟四处寻觅不见?可把我们焦急的……”有乐摇扇转瞧道:“没看出你们有多焦灼,猝遇凶险的时候,跑得倒是很急……”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当时我们以为又撞见了‘死圣’一伙的追杀,难免慌逃急促,不意分成几拨,便连安东尼和小屋大维娅也走散了……”
“没失散,”蚊样家伙抬床说道,“那时正好跟他们跑做一路,我就顺便将其送回去了。毕竟人家还有大事要做,将来的路还长……”
我觉得有些惆怅,有乐从旁说出了我的心情:“没来得及跟他们告个别,未免令人憾惋,毕竟相识一场,玩儿也算投契……”长利憨笑道:“何止投契?先前我看见你在河边跟那小姑娘玩水,显得还很投缘……”我闻言愕问:“有吗?我没留意……”恒兴瞥有乐一眼,说道:“没留意就对了,不需要留意他们这些苟且勾当。当时看到他们玩着玩着跑进树丛装作爬树摘果,跟猴子一样荡来荡去。我只当做没瞧见……”有乐拿扇拍打长利脑袋,懊恼道:“干嘛乱说?我不是随便的人……”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我也看见那小姑娘悄悄拉有乐跑进去……”有乐转扇拍打,忙于辩解道:“那你看没看见当时我也有挣扎过……”信孝躲避道:“这样行不行呀?你会不会已经改变过历史脉络了……”有乐继续追着申明:“我也有节操的,怎么会随便改变历史脉络……”蚊样家伙摇头笑觑道:“我看没什么,其实自古以来的妇女都是内心性情狂野奔放,有时候会装,有时候连装都不装了。罗马的妇女继承了古希腊时代的豪放不羁,随心所欲方面更加主动。元老院的‘加图帮’对此很不满,力促加强约束,以免风气变得越发浪荡不堪。于是强调‘守贞’。恺撒因为续弦的妻子牵涉丑闻,也被迫离婚,改娶老皮索的女儿为妻。至于小屋大维娅,这趟回去很快就出嫁,迅速生下一个儿子。其兄屋大维立为继承人,不过这个孩子病故在先。后来小屋大维娅和安东尼的外孙儿克劳狄一世成为罗马帝国儒略克劳狄王朝第四位皇帝,有感于当时的妇女太过放浪,连他自己也被戴上绿帽无数,因而愤然颁令严加管束妇女行为,严惩一切蝇营狗苟。克劳狄一世处决了大女儿的丈夫和小女儿的未婚夫,罪名是发现他们与未成年之辈有不正当关系。克劳狄一世诛杀了自己‘红杏出墙’的皇后美撒利娜,而他在位期间,罗马帝国的‘地区大会’通过了有关妇女监护的法律。由于他被妇女们折腾得焦头烂额,终遭后世妇孺和娘样之徒嘲笑,称为丑小鸭终究难变天鹅的‘傻子’、尽人皆知的‘傻帽’以及公认的呆瓜。或因他对世间苟且男女惩罚残暴,又被视为罗马四大暴君之一。”
“挽救风气单凭个人是不行的,”信孝嗅着茄子叹道,“毕竟妇女们天生不安份,内心很野。经不起诱惑,甚至忍不住主动引诱。历代儒家对此做了许多努力,也未必完全搞定。连脚都把她们缠勒变形了,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偷跑出外,却也仍然难免花开西厢,流传众多红杏出墙的故事。说来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幸好老天爷还是很毒的,毕竟谨小慎微,从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的手段够绝。没让小屋大维娅的儿子活下来,只给她保留了日后所生的那些很能折腾的女儿们……”
“我那个不要脸的姐姐也很会折腾,”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甩手摆脱向匡,挨近有乐旁边呶嘴说道,“她到处都有男朋友,情人很多。却让一堆太监整天围堵我,不给我机会折腾。但我还是瞅隙儿跑出来了,立马也要结交许多男朋友……”
有乐眼睛一亮,摇了摇扇,见我投眸,他又啧出一声,挪到抱鸭之人旁边走避。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转面悄询:“她是谁呀?”
“埃及艳后的妹妹,”有乐拢扇告知,“德尼罗……啊不是,阿尔帕西诺……也不对,应该是阿尔西诺伊,尼罗河三角洲最会折腾蹦跳的小公主,日后成为托勒密王朝的女法老。她专跟姐姐过不去,眼下忙着找人帮其打恺撒。”
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眼睛一亮,挺胸说道:“她算找对人了。我也想结交这样优秀的女朋友……”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面问道:“这是谁来着?”有乐伸扇遮挡在抱鸭之人前边,说道:“卡图,你还是赶快回去帮老爸小加图守城为好,不然他就要拉肠自尽了!”
抱鸭之人闻语不安,蚊样家伙出言宽解道:“小加图要自尽也还没那样快,眼下恺撒给埃及艳后的家事纠纷绊在这儿了。大战即将爆发,咱们还是赶紧溜走为妙……”长利抬床憨望道:“咦,向老二怎么溜得那样匆忙?也不过来帮着搬床……”向匡冲进树丛苦恼道:“再这样闹肚子,恐怕我要拉出肠来……”
有乐掩鼻退避道:“还有完没完?你已经在历史上诸多不同地方屙过东西,包括埃及、罗马,以及罗马尼亚……”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面悄问:“再说一次,他是谁呀?”有乐摇扇告诉:“其乃日后东方某个时候的将军,一个能打九个的那种狠人……”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眼睛一亮,忙朝树丛里投觑道:“我急需多些能打的将军帮忙……”有乐啧然道:“能人再多也是没用的,因为你属于‘猪队友’。历史有名的坑货,本身就是大坑,让人一陷进去就出不来……”
“女人就是个坑,”树叶掩映间有人质问,“多少男儿踩进去都出不来,一个个英雄前赴后继地完蛋。好不容易跳出火坑,你还整天在这儿哭鼻子。老婆死掉,你为什么不因而欢天喜地,却哭哭啼啼?”
我随众人闻声投眸,绿荫里一个光头红鼻汉子揩泪哽泣道:“我妻小翻船掉海溺亡,尸体都找不到,想起来就伤心。你还这样说……”我觉眼熟,转面悄问:“那是谁呀?好像在哪儿见过……”
“多图,”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讶望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哭鼻子呀?连图妮丝已然死难多日,我以为你早就走出了悲伤……”
“想起来了,”有乐小声说道,“日后他在罗马被安东尼的手下戳过,却似怎么扎也扎不死……”
“老天爷很毒的,”信孝闻着茄子叹息道,“偏偏留下这个痴情汉子孤零零地苟活于世,不让他去跟溺亡的妻小早些相会……”
我不禁眼圈潮红,湿了眸子,含泪对有乐投觑道:“当初夫君被杀,我也想死,却死不成,反而让你拉着一路乱跑至此……”有乐摇扇说道:“女人爱把话反过来说,其视角根本逆转于事实,真相是你拉着我一路乱跑……”
“我老婆也是这样,”树叶掩映间有人悲愤道,“明明是她非礼别的男人,事泄后又反过来说别人非礼她。每次都这般反咬一口,幸好我悄悄站在窗外看清了整个过程,才没上当。真是可悲呀,她竟然主动纠缠搂抱乱亲乱摸对方……”
我看见树园里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长利从旁憨问:“那个嚗牙的是谁呀?”
“西比俄的弟弟旁边那个吗?”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张望道,“不认识。”
信孝伸茄指着庭前一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转面悄询:“嚗牙的家伙旁边那个是谁来着?”
“小西比俄。”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说道,“其兄西比俄参加讨伐斯巴达克那伙角斗士起事,陷入险境。小加图视其如亲兄弟,因而亲往救援,留下佳话。”
蚊样家伙到树边搁床,甩手转瞅道:“也有人说小西比俄是堂弟,不过他们跟小加图一向都亲如手足。”
“女人不靠谱,”嚗牙的家伙投眼向我望来,初虽眼睛一亮,随即忿觑道,“等同于幺蛾子。”
坐在庭园里围成一圈的那些颓唐家伙皆有同感:“没事就给你出幺蛾子……”
长利憨问:“那些人坐成一圈在聊什么呀?”
“很显然,”烟熏妆容的小光头鄙夷道,“因为无聊,所以在聊女人。”
嚗牙的家伙坐在板凳上啧然道:“并非无聊,我们在交流。通过倾诉和倾听抒减或缓解出门在外多时想家以及担忧老婆又搞三搞四的心情,这里所有人都是被绿过的……”有乐摇扇笑慰道:“事实无比残酷。满街的人都被绿过,也不差你们几个。”
长利不禁哀叹:“我经常被绿的,一想都要死。”
坐成一圈的那些摧颓之众皆有同感:“女人极不靠谱。”信孝伸茄指着长利说道:“面对妻子的野蛮行径,他束手无策……”嚗牙的家伙连忙拉凳让座,殷勤招呼道:“各位好汉,快过来这边坐。赶在我那野蛮的老婆进城看医生未归之前,尽情倾诉你们的故事……”
向匡从树丛里走出来,边瞅边问:“嚗牙的那位是谁呀?”
“拉杜。”光头红鼻汉子在树下抹泪蹲望道,“此片树园的女主人现任丈夫兼管家。”
向匡憋不住苦楚,又匆忙转返树丛,懊恼道:“拉肚这种事情没办法忍……”
花白胡须之人忽有所见,转觑道:“小西比欧在那边。”
掉牙老头扶杖坐在门口愣望,惑问:“你们是谁呀?”
信孝闻茄讶瞧道:“他以前怎么就已经掉牙了?”
掉牙老头郁闷道:“我不可以从小掉牙吗?”花白胡须之人上前掰嘴粗略一数,笑觑道:“还剩几颗。不过估计很快就要难保……”掉牙老头愣望道:“你是谁来着?”花白胡须之人拿盒往他头上一打,说道:“继续想。直到记起来……”抱鸭之人不安地提醒道:“早年你母亲曾跟他好过,然后嫌他牙齿变少,将其无情抛弃。你父辈和他是情敌兼仇家,可别记起这些往事。所幸他最近忘性越来越大……”
嚗牙的家伙招呼道:“快进屋帮忙搬些板凳出来摆成更大的圆圈,不要碰那几张椅子。上面有我老婆的大便……”
信孝拿着茄子在门边探瞅道:“你老婆的大便怎么到处都是呀?你看,连墙上也有……”
嚗牙的家伙摇头叹道:“我老婆很肮脏的。”
围坐一圈之人又生感触,众皆唏嘘:“我老婆更肮脏。”光头红鼻汉子蹲在树下垂泪道:“我妻子爱挖鼻屎粘擦被褥,结了婚以后就不再扮女神样,大大咧咧地原形毕露。不过我还是很想念她,越来越想,却再也见不着……”围坐一圈之人闻言嗟哦,纷纷称然。
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怅恼道:“虽然被心爱的女人背叛多次,难以原谅其行为,我仍想有她在身边,痛并快乐着相处,不过我和她早就吹了,如今她已辗转成为多个男人眷属……”众人安慰他,有乐亦加以开解:“女人平生一般都会有不止一两个男人,甚至为数众多。不知道就算了,蒙在鼓里也好,就算知道也要装做不知情,因为很多聪明人会选择糊里糊涂过完此生。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世间的糟糕男人也不少。若是谁都像我这样高雅脱俗就省事了……”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忍不住说道:“夫妻之间出了如此严重感情变故,肯定男方也有不可推卸责任,既然双方都有问题,劈腿出外是难免的,又有什么可谴责的呢,离异不就好了?”
“说得轻易,”有乐伸扇拍打道,“你又没结过婚。尤其是没动过真感情,不明白那种痛苦能给人伤害有多大,有些男人从此就蔫了,便因女人之故,情伤所误,此生直接作废……”
恒兴从旁蹙眉称然,向匡从树丛里缓缓蹩出来说道:“我哥也是这样,差一点儿就颓废了。幸好那些掌权的坏蛋不断地刺激他,动不动就加以迫害,使其勃然起而反抗,愤怒出英雄……”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悄问:“他哥是谁来着?”有乐抬扇掩嘴,回答:“向雄。我们东方那边的阿基拉斯一般将帅人物,不过相比起来,命比较好。除了他自己,没谁能要他命……”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闻言急起,欲往外跑,从有乐之畔匆溜道:“光顾着学我姐姐交男朋友,差一点儿忘了正经事情。天色不早,谁陪我去找阿基拉斯……”有乐拉扯不及,但见一群光头女子衣裙飘飘的从树丛里奔来围簇,在庭外叽叽呱呱地说话。七嘴八舌之间,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恼哼道:“我让你们跑远些,先行引开那些太监,为什么急着跑回来?”
有乐忽有所见,伸扇一指,侧头告知:“这要问后边那些不速之客。”
“这些不速之客从哪儿跑来的?”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瞅着恒兴和信孝他们的脑袋,不禁懑然道,“为什么有头发?故意嘲笑我们吗?”
长利抬手遮头,憨问:“为什么你们这里好多人都是光头呢?”
“先前已告诉过你们,”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环顾道,“此处几乎每个人都被绿过,且看他们腰兜里揣的帽儿亦皆同一个色调。你要知道,被绿过太多,就等于打牌输尽剃光头。况且长期戴绿帽,毛发也会掉……”
信孝伸茄一指,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光头?”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瞅向嚗牙的家伙,冷哼道:“你瞧他的样子,剃头也是迟早之事。他老婆每次进城看医生,都在那里待到很晚才回来。”嚗牙的家伙不以为然道:“大概因为城里看医生的人多,须要排队到天黑。这有什么奇怪,排队到天亮也不是没有过……”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低哂道:“我看你早晚要被扫地出门,此处树园下一任男主人可能是你老婆常去光顾的那个医生……”长利憨问:“他是医治什么的?”
嚗牙的家伙转头告诉:“妇女方面的秘疾,以及男女各种难言之隐,包括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抑扬顿挫、自反而缩、肠头脱垂出外,生疮结痔,排泄不畅或过于流畅。”向匡听着又忍不住转身往树丛里跑。
“奇怪的是,”嚗牙的家伙难抑纳闷道,“最近我老婆跑去医生那里越发频繁,自从小公主身边有些太监推荐来帮佣的黑脸大婶拉一车疙瘩旮旯形状的椰子进伙房做东西吃,就出幺蛾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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