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内。

林默肃然坐于桌前。一支柱香燃了三分之二,剩余一小截,缓缓散发着轻烟。

一身湛蓝长袍的少年垂着脖颈,将手上的托盘小心翼翼放到桌案上,一盘一盘规整放好。严丝合缝的盖子盖于其上,透出一丝神秘的,令人期待的气息。

“何人献菜,报上酒楼名号。”林默淡声道。

熟悉的声音掠过宽阔的桌案,传到御膳房门口那湛蓝长袍的少年耳边。

凌酒瞬间泪盈于睫。

凌波站在他的旁边,一直警惕的观察他,此刻忽然发觉他呼吸粗重,微微发抖,再仔细看去,一双清秀的秋目竟然隐隐含泪。

凌波心头那阵异样的感觉忽然又泛了起来。

“你……”凌波张口欲问,却忽然在说话的一瞬间,不知道该问什么。

凌酒撩袍恭敬跪下,声音哑然:“回禀统领,山水庄,敬亭楼,献菜。”

一言既出,林默面色顿失,猝然从桌案前站起,撞的案边茶盏叮当作响,漫出一大片水渍,一圈一圈浸透了明黄的团龙纹案桌布。

“你……你是何人?如何能得知我的身份?!”林默吃惊道。

凌酒缓缓抬头,一张清秀的脸庞泪水涟涟。分明是一张陌生的脸,林默却看得心头突地一跳。

“凌波!你看他——”林默瞠目结舌,指着眼前的少年,无法再说下去。

凌波这才正式的,深深看向他的眼底。

透过那一层迷蒙的水雾,探进那湿漉漉的眼波深处。

凌波蓦然大惊失色,面色瞬间雪白,下意识惊呼出声:“凌酒!”

却仿佛被自己惊到一般,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两步,斩钉截铁。

“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会场有什么目的?”

凌酒仍是端正的跪着,眸光哀切:“请统领许我呈上敬亭楼菜品。”

林默缓过了那一阵震惊,重新撩袍端坐在前,警惕看着他:“呈菜。”

凌酒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一一揭开了那六道菜品之上的盖子。

鲜香顿时盈满了一室。

而凌波在无意望向桌上的菜品时,却再一次惊呼出声。

“是凌酒!”

凌波转头看向林默,血色尽失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是凌酒!这个同心结!菜品旁边的同心结!这个刻出的同心结!只有凌酒会做!就是凌酒!”

凌波泣不成声,指尖颤抖,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锦盒,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打开,端放在那几道菜品中间。

一模一样的做法。青丝挽成同心结。

是那一日午后的眸光流转。是那一日怀里的相互依偎。是那一日生离死别肝肠寸断,抱着这一方小小同心结,泪雨滂沱。

眼前湛蓝长袍的少年浑身一震,终于泪流满面,张口欲言声已哑。

“波哥,我回来了,是我。我是阿酒。”

凌波直愣愣站在原地,面上震惊之色尚未褪去,眼泪模糊了眼前原本清晰却又陌生的面孔,唇齿颤抖,断断续续:“不可能,这不可能。阿酒……阿酒已经走了……”

“我信他。”

林默打断凌波的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坚定,“我信他。我信他是凌酒。”

凌酒的眼泪如同雨后大风刮过的竹林,扑簌簌哗然落了一脸。

他后退两步,重新撩袍跪下,声音哽咽:“林默……我是凌酒……我是凌酒,我回来了……”

“你起来……”林默的眼睛顿时红了,眼泪迅速盈满了一眼眶。

凌酒站起身来,向着凌波的方向轻轻走了两步,声线温柔,饱含委屈:“波哥,我是阿酒啊……你还……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吗?”

凌酒冰凉颤抖的手指缓缓伸到凌波的胸前,在他的心口处画下三个圈,一圈一圈。

“波哥,我在你胸口画个暗号,若是有下辈子,你记得对着这个暗号来认我。”

凌酒缓缓道。

眼看凌波的脸色一寸一寸缓过来,终于伸手碰了碰他莹白的手背,声音发抖:“你是……阿酒?”

凌酒走到桌前取过那一枚同心结,摊开在凌酒的面前,哽咽道:“当初……当初在你七里庄的宅子里,你说……你说哪有人家拿两根头发做同心结的,都是……都是要两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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