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四十分钟的山路,安吉终于到了娘家门前,看着那个自己从小到大走了无数次的、熟悉的门台、熟悉的大门和熟悉的院子,安吉想到一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心神俱焚的安吉不觉苦笑了一下。
她真正意义上离开这里,也才几个月、几年,原本对这里充满嫌弃,对诗和远方充满憧憬的心,却已经在现实面前碎了一地,她原本还很健康快乐幸福感爆棚的心态,已经灰暗无比,眼睛里没了光华,皮肤上没了绚烂,安吉忍不住泪流满面。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了众多的兄弟姐妹们快乐的笑声、争吵声,门台上没有了奶奶瘦小萎顿的身影,院子当中的花园里没有了年年盛开的绚烂的鲜花,只有因为没有人吃而长了一人高的蔬菜。童年时陪她们长大的大白狗早就丢了,曾经的暑假里她每天骑着去田间地头放牧过的大青骡子也早就不在了!
安吉走进在全村上也不算寒碜的砖房,没有看到父母亲。她知道,他们这个时候不会去地里干活了,因为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多一半的可能,父亲去串门了,而母亲,则可能在房后的菜园里挖萝卜或者洋芋。
安吉摸摸炉子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一碗半冷不凉的茶喝了,润润一下干得冒火的嗓子,又拿起扫把扫了沾了灰尘和草芥的炕头,她知道那是干活累了进门就躺下的父亲带进来的。扫完炕头,又扫了扫更加脏污的地面。
干完这些,她已经浑身冒汗,头晕眼花了。只好赶紧坐在靠窗的炕头闭上眼呆了一阵。她的心里充满悲凉,她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在哪里,只希望能在娘家安静地待几天,好好休养调理一下她破败惨痛又说不出感觉的身心。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完全出乎安吉的预料,习惯了吵架的父母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克制,他们毫无顾忌地为琐碎争吵,争吵是他们唯一认同的交流方式,争吵也是他们眼里正常的对话方式,可是安吉本来就不善于言辞,更不喜欢争吵的环境,加上她遭遇这么惨痛的的打击后心如死灰,面对他们的争吵她无法制止也无法接受,却只能默默忍受!
第一天,他们为门前那堆农家肥运到哪里而争吵不下,父亲犟不过强势而母亲,气得暴跳如雷,嘴里污言秽语地骂着,母亲毫不相让,也用各种脏话对话,父亲举起了鞭子威胁母亲针锋相对,也举起了菜刀,安吉起初还在那里阻拦,也盼着母亲作为一个女人能让一步,管好家务事就好,那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父亲去做主,可是母亲那里肯听?她仗着安吉在家父亲也不敢真动手打她,更加有恃无恐地在一边叫骂不止。安吉拦不下,气得一边哭一边挥拳击碎了门上的一块玻璃,自己的手也划破了,父母才算停止战争,父亲骂她一句扔下手里的鞭子出门去了。母亲找来一块破布条给安吉包扎,嘴里还在骂着她父亲“老驴日的”那样的话。
第二天,安吉父亲说他要去粮站问一下卖粮的事情,母亲却起床后就钻进了菜园子去拔里面的杂草,迟迟不做早饭,安吉父亲急着出门要吃饭,见安吉母亲磨磨蹭蹭的,便又开始骂骂咧咧的。安吉赶紧拌了洋芋拌汤一起吃了,就在安吉父亲要出门时,她母亲却死活不让他去,要他去把山上那块地犁了,安吉父亲的计划被打乱,气得跳着脚骂起来,安吉母亲偏要对着干,也在那里跟他对骂,完全不将他的脾气和暴躁放在眼里。争着争着他就干起来了,安吉父亲将不由分说将早就准备好的户口本之类东西拿上就要出门,安吉母亲却揪着不放,三下两下,将户口本撕破了,安吉父亲跳起来一个嘴巴打过去!
安吉母亲大声嚎哭着,撕住了安吉父亲的衣角就是不放,嘴里还骂着你打死我你打死我!
安吉眼看着父母两个如疯子一般厮打一处,各种痛苦各种绝望一起涌上心头,嘴里喊着:“你们不就想逼我去死吗?我死了你们继续打!”说着一头撞向身边粗大的门柱,当即昏死在阳台上。这下两个忙着打架等待大人才算住手,将额头上撞个大包昏死过去的安吉拉到了堂屋的炕上。
安吉父亲嘴里骂了一句“吃屎的!”还是出了门,安吉母亲继续在家哭哭啼啼,不过这下好像在为安吉的糊涂行为哭了。
第三天,连续打了两次架、各自没输没赢只是让安吉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的父母,依旧一大早就开始为琐事争吵着。还没有从昨天的撞头事件中恢复过来的安吉在母亲的劝慰下好赖硬撑着坐起来,吃了母亲做的饭,只是她眼神空洞,对他们两个谁也不看,她已经决定,接下来无论再发生什么,她都不管了,就像历史上那位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说的“在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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