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集市这天,老爷就带着我两个爷爷去买羊。以前赶集,都是两个爷爷赶着毛驴,驮着粮食去换钱,然后再把家里需要的东西买回来。现在不同了,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家有余粮,大多都是上门来买的。所以今天去集市买羊,就不用再卖粮食了,直接带上钱就行了。老爷很长时间没有出门了,这次借着买羊,他想亲自到镇上去转转。再说,这买羊的活,我俩爷爷也不在行,光让他俩去,老爷也放不下心来。

老爷骑着毛驴,小白却跑在最前头,最近小白与老爷是寸步不离。何况今天是买羊,回来的时候,还要全靠小白来赶着呢。两个爷爷跟在老爷后面,轻轻松松的走着。现在出门也不用再带干粮了,袋子里有钱啊,到哪里饿了,就在哪里随便买饭吃。嘿,这有钱的日子还是好啊,我爷爷在心里念叨着。其实今天老黄也来了,他一个人在家觉着寂寞,又看见毛驴和小白都出来了,也就偷偷的跟了出来。他一会跑在前面逗着小白,一会跳上驴背坐在我老爷背后,玩的好不开心。只是人们觉察不到他的存在而已。

爷儿仨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集市上一如既往的热闹,老爷看天色还早,就不急于去羊市上看。他知道。一般买羊都是在下午最好,那时候,又大又肥的羊该卖的早就卖了,卖不掉的都是些瘦弱的羊,这时候往往是价格最低的时候。卖羊的人在这时候也都不再死板价格,随便谈几句就能成交。所以老爷现在也不急,带着我俩爷爷在集市上乱转。他们把驴拴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倒些草料,让它自己吃着,小白卧在它身边,看护着它,也不会出什么事。当时的人,民风淳朴,小偷小摸几乎没有,你把驴拴在野地,就是没有狗看,也不会丢失的。

到了中午,三个人才感觉肚子饿了。老爷看看周围的饭店,问他俩中午想吃什么。我爷爷嘴快,说爹,咱们还去吃卤猪肉吧,就是我们上次给您带回去的那家,香着呢。老爷听我爷爷这么一说,又转过头看看我大爷,说你看咋样,要不咱们就去吃点?大爷连忙答应,说好好,我们这就带您去。说着三个人就来到店前。还是之前的老板,满脸油哄哄的,看我老爷进来,就急忙上前招呼,说您快请进,一看您就是个贵人,今天您能来小店赏光,我们真是三生有幸。爷爷瞅瞅我大爷,笑了一下。想当初他俩来吃肉,这人爱理不理的,还差点被赶了出来。现在三个人衣帽整齐,尤其是我老爷,衣服穿得干干净净,由于生活好,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很多,看着就像个有钱人。这做生意的人,大多都见多识广,客人有钱没钱,他们是一看一个准。老爷带着我俩爷爷,被引到了雅间,老板恭恭敬敬的沏上茶来,又吩咐跑堂的小心伺候,这才转身出去,忙着迎接其他客人了。

三个人,要了四斤红烧猪蹄肉,三个白面饼,三碗蛋花汤,坐在雅间里慢慢享用。今天时间宽裕,平时爷儿仨也难得坐在这么清净的地方,吃饭说话。于是他们就不紧不慢的吃着肉,唠着天,商量着下午买羊的事。一个时辰以后,三个人吃的是酒足饭饱,才到柜台前来结账,打算出来。老板看见,急忙跑上前来,问我老爷吃的怎么样,老爷笑着回答,说还行。他看仨人吃的满意,就又对柜台上的人说,今天的这贵客是第一次来,给他们的饭钱免了吧,算我请客了。我老爷说这哪行,饭钱一定要掏的。于是老板给结账的掌柜递了个眼色,象征性的收了点钱。接下来老板又对我老爷鞠了个躬,说您以后到镇上来,一定要再光顾我们的小店啊。还没等我老爷回话,我爷爷就抢先回答,说那是那是,我们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的。于是老板满脸堆笑,把他仨人送出店门。

来到羊市上,果不其然,大羊肥羊都被别的买家挑光了。当时人们买羊,大多是回去杀了卖肉的,肯定是要挑选又大又肥的羊了。老爷买羊,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是要专挑又瘦又小的买。这些羊,上不去斤称,介个就低。回去以后放养一段就过来了。他打量了一下剩下的羊,确实都是些又瘦又小的,心里就有了底,盘算着怎么挑选,怎么交易。卖羊的人见有人来看羊,一下子都围了上来。争相跟我老爷打招呼。老爷看了看他们的羊,嘴上说,今天我只买黑羊,而且只要母羊,别的不要。卖羊的人都纳闷了,说你买母羊能理解,但你专买黑羊有什么说法吗?老爷笑了笑,回答他们道,我买回去的羊,是要跟别人家的羊群混养的,如果全是黑羊,就好辨认。于是人们都又散去,留下一些牵着黑羊的人,围了一圈。老爷跟他们认真地谈着价钱,两个爷爷则忙着一个一个过称,记账,等都称重完了,再分别一个个付钱。忙了好一阵子,终于挑选了二十只中意的黑母山羊。老爷让两个儿子看好羊,自己则到旁边,按刚才称好的重量,一个一个付着钱。但付到最后,老爷一看钱袋子,心里慌了,最后还差两块大洋的钱。老爷想,刚才跟人家谈了半天价格,又都过了称,这个时候说兜里没钱,把羊退了,是根本说不过去的,即便是人家同意,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更是张不开嘴。就在老爷红着脸四处张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手里的钱袋子被人拽了一下,接着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等他弯腰拾起,再打开袋子查看的时候,发现里面赫然多了好几块大洋。老爷微微一惊,但很快稳下神来,知道一定是老黄来了。但他不知道,老黄今天是一直跟着他们,早就知道钱不够了,就提前从别地方弄来,找机会放进老爷的袋子里。因为是在大白天,他放钱得找机会,不像是在晚上,随便往里一放就行了。这时候,只见老爷从容的从袋子里取出两块大洋,到旁边店里换成碎银子,分别给人家付了钱。大家才都满意散去。

正值黄昏的时候,夕阳西下,一阵微风吹来,大家觉着一阵爽意。老爷仍然骑着毛驴,两个爷爷吆喝着驱赶羊群,小白则跑前跑后,尽职尽责,大家忙的事不亦乐乎。很快就赶到了家,让隔壁的放羊大哥开开门,把羊数了数,赶进羊圈里。

老黄知道,接下来,就该看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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