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炎热,庙坡南沟里的尸体很快有了味。这就招致了周围方圆几十里的食腐动物,前来享受这前所未有的盛宴。刚开始只来了几个野狗,他们嗅着气味赶来,迅速用爪子刨开尸体上面的浮土,这行为让腐尸的气味飘得更远。很快,这里就聚集了几十条野狗,相互撕咬着,狂吠着,好不热闹;空中盘旋着无数只老鹰和乌鸦,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它们逮着机会就俯冲下来,从野狗嘴里分一杯羹。野狗也不理会它们,反正在这里,食物真的是太多了,咋吃都吃不完,根本用不着争夺。
因为偏僻,四面都是荒野,更因为村子里的人对这里是讳莫如深,所以没有一个人以任何理由从这里经过。于是动物们也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它们饿了就吃,渴了就到不远处的小沟里喝水。据说当时的很多野狗,眼都吃红了,是因为食物太热的缘故。
盛宴进行了四十多天,终于接近了尾声。沟里剩下了一堆堆白骨。死者的头骨,被动物们翻来覆去,滚落的到处都是。在白天的太阳底下,被照得白亮亮的,就如一个个白色的葫芦,散满了整个沟壕。自此,这个山沟有了自己特殊的名字:叫白葫芦沟,沿用至今。
这白葫芦沟后来成了我们村永远的噩梦。因为这里当时死的人太多,又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这里就聚集着得不到安抚的凶煞厉鬼,袭扰着过往的人们。笔者小时候在这里就遇到过好几次危险。直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即便是在大白天,我也决不敢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最初的时候,人们在半夜里,总能从远处听到白葫芦沟里有人哀哭的声音。这个并不奇怪,人们心里都知道是咋回事,也不太在意这些。到后来,竟然听到有狼嚎的声音。那叫声传的很远,让听到的人毛骨悚然。人们哪里知道,这正是白狼精的叫声。自从他离开人类的躯体。就变成孤魂野鬼了。据说,别的鬼到一定时候,还可以再转世,但这白狼精不行。当年它是被猎人追赶,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在情急之下投了胎,违背的阎王的意志,所以它永世不得翻身。既然不能托生,也就无处可去,于是他就在白葫芦沟旁住下了。沟的旁边有个小土坡,后来就被他占领了。小土坡的下面住着几户人家,他们在半夜里总能看见狼的影子,在土坡上活动。即使在白天,有时候也能看见狼的影子。于是他们索性就把那个土坡称作狼坡。久而久之,他们住的小村子,就被人们习惯叫成了狼坡凹。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与我们村疙瘩坡齐名,这两个地名,在当今的网络地图上就能搜到。后来我大爷成家后,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到现在,狼坡凹还住着我堂哥一家人。
这白狼精赖在这里不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伺机报复我的爷爷,因为我爷爷的一耙子,打死了白朗,让它无处安身。还有白朗的水晶眼镜,它是亲眼看着我爷爷拿走的,对这事它也是耿耿于怀,心有不甘。
白葫芦沟闹鬼,远近皆知,附近的人对这里是退避三舍。但也有个别胆大的,完全不信这个邪,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过了不久,我们村一个小伙子的岳父,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子,半夜因为急事,就打算一个人来我们村女婿家。白葫芦沟是他来我们村疙瘩坡的必经之路,家人担心他的安全,就劝诫他不要一个人冒险,等天明了再说。奈何这人是出了名的胆大,天不怕地不怕,谁也阻拦不了他。
当时正值半夜,天上乌云密布,一点星光都没有。他一个人,用麻杆点着后再吹灭火焰,在眼前绕来绕去。借着麻杆的火星,才勉强能看清眼见几步的小路,这才是真正的黑灯瞎火。
他一个人专心走路,不知不觉就到了白葫芦沟的沟口。这时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他隐隐约约看见四五个人,在向他走来。当时他非常清醒,大半夜在这里,说啥都不会有人的。于是他就急忙搭腔,问前面那谁,你们半夜三更往哪里去?那几个人并不理他,也不说话,还是慢悠悠的往他身边来。这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了,说话的腔都走调了。他忽然想起村子里前几天死了个人,是他的一家子哥,难道是他变成鬼在吓唬自己?于是就连忙说,你是某某哥吗?要真是你,你可不敢吓我呀。你当初活着的时候,咱俩关系恁好,这时候你可坚决不能害我。那几个黑影并不买账,继续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谁知道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手里的麻杆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掉在了地上。这对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本来手里拿个火头,还能抵挡一阵子,传说鬼是最怕火了。现在麻杆掉在地上,他就急忙弯腰去拾。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那几个黑影突然窜到他跟前,有的摁头,有的拽胳膊,有的拧大腿,一步一步往沟里拖。眼看就要没命了,他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竟然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突然想起,鬼不光怕火,更怕热血。于是他找个机会,用拳头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鼻子,一时间,两股热血从鼻孔里窜了出来。这时候他也清醒了许多,抬头一看,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人的影子。于是他卯足劲,连骨碌带爬,哭着喊着往我们的南坡上跑。等跑到了山顶,已经精疲力尽,趴在地上,朝着村子哭喊。大喊救命,说我是活不成了。
村子里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狗叫声,人喊声乱糟糟一片。大家都起来,往坡上跑。到近处一看,只见他趴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也顾不得多问,几个年轻人,把他抬起来就走,先把他安置在女婿家。
在女儿家住了几天,他就嚷嚷着要回家。这几天不管人们问什么,他都避而不答。即使女儿问他,他也不说。没办法,女儿女婿陪着他,绕道把他送到自己家里。回去以后就病倒了,天天发烧,拉肚子。后来经过多方治疗,发烧控制了,但拉肚子却持续不好。一直拖了两个多月,家人见症状不减,病人日渐消瘦,眼看就快不行了。这才从远处的道观里请了一个法师,到他家做了几天法事。他才慢慢好了起来,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听他说过,自己的胆有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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