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花长得漂亮,也不胆怯,反倒不断套着近乎,言语中夹枪带棒、揶揄促狭。
本来氛围也是轻松,何肆就不想和他多言语,直到那冉寅生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荤话之后,何花满脸通红,他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
何肆抬手拍了拍何花的手背,念央儿道:“姐,我怎么感觉我进了一回班房,出来以后你对我态度咋好了这么多呢?”
“班房?”背对着何肆二人的冉寅生竖起耳朵,有些警惕,好家伙,这位爷该不会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吧?
何花也不是憨傻之人,心领神会,搭腔道:“我对你好还不喜欢?你是不是犯贱啊?”
何肆大声道:“姐,你是不是怕了我了?我又不会动手打你,那只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了,绝对不会因为在路上看别人不顺眼就把他的肋条打断。”
何肆枕着何花的大腿,两人四目相对,都是藏着笑意,何花眼里,一向沉闷的何肆这时候才有些少年的鲜活。
那冉寅生心里打怵,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痛的肋条,心道,“这位爷看着面相也不凶恶啊,年纪能比我大多少?这幅走路都要人搀扶的样子,该不会是个刑余之人吧?这难道就是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其情幽阴,大奸似忠?我还是少说些话,别去招惹他的好。”
冉寅生的话一家子变得少了起来,再不敢与何花开荤口,一路赶到西山山麓的伢子湖,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
伢子在老话里是小孩的意思,并不是说伢子湖小,而是在西山山麓还有一处大湖,名为晓月湖,是临昌县县河月河的源头,而伢子湖正是这晓月湖的分支湖泊,因此得名,当地人的传说中伢子湖就是晓月湖的孩子。
月河河道极为宽阔,横卧一条河堤。
值得一提的是,月河也是汇入幽州大运河的源头之一,运河贯穿南北,直到越州海口,故而又叫京越大渎,因为河道极为宽阔,被戏称为鲸川,意味可以通鲸。
何肆让赁驴小儿在河堤上等一会儿,就自顾自招呼起湖边的船夫来。
又花了将近一钱银子,包了去豸山来回的船。
船夫是个渔民,世代家住伢子湖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平日里就靠些渔获维生,身为“城里人”的何肆一出手就是一钱银子,在这小地方算是极为阔绰了。
何花有些心疼银子,压低声音对何肆说道:“你可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何肆宽慰道:“捡来的银子不过夜嘛。”
两人上了船,两湖周回五十里是京城少有的一片泽国,渔船在稀疏的芦苇荡中穿行。
可能是那渔夫觉得一钱银子受之有愧,他一面划桨一面找话拉近乎,“小哥你这是要去上山的蝙蝠寺吗?”
何肆点了点头,随口说是去行香。
渔夫便夸这蝙蝠寺甚是灵验,每年二月二的时候举办庙市,十里八乡的善信都要过去赶节场。
何花闻言一脸疑惑:“蝙蝠寺?好好的寺庙,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渔夫解释说,蝙蝠寺就在那豸山上,山腰处有一山洞,方言叫做蝙蝠洞,用石栏围绕,洞中有一种白色蝙蝠,十分罕见,蝙蝠寺因此得名。
“白蝙蝠……”何肆的眉头却凝重起来,心道,“果真是这里……”
从十岁开始,何肆就时常会梦到一座破旧的山寺,起初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想要逃离,走到山下,却发现脚下的土地是一片孤屿,不会水的他虽然能遥遥看见陆地,却是无法渡水。
后来梦到次数多了,何肆也就见怪不怪了,他渐渐明白这梦境就他一人存在,既然无法逃离所幸就不多思虑,遍游孤屿,登高远眺,有时也会进寺拜佛,瞻龛出神。
船行湖中,何肆朝湖心望去,不过巴掌之地的孤屿上蝙蝠寺就静静坐落于山头,暮春景色还是略带萧索,山上大半的树木都没有抽枝发芽,蝙蝠寺就这么暴露着,鲜少有绿意遮挡。
明黄色的外墙上满是斑驳脱落的痕迹。
何肆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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