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既擒了徐濯埃,跟十几位义和拳首领后退数里,直到了当初扎的未曾烧毁的寨子里,暂时安歇。
阎书勤道:“顾兄弟真个是武艺高强!俺们有了顾兄弟,必定无往不胜!”
众人都齐声夸赞起来,顾旸静静一笑。
高元祥道:“师父,如今咱们却往何处去?”
赵三多沉吟道:“此番是咱们首次与清军交锋,虽是伤亡巨大,也知道他们的厉害了。老夫打算先回威县老家,把腿伤将养好,再召集百姓,重新起事。”
“好。”众人纷纷应道,“俺们随师父回乡去。”
高元祥问顾旸道:“顾兄弟,你可与我们同往么?”
顾旸摇摇头,道:“九月二十是顾旸爹娘的忌日,自出山以来,还未曾还乡。赵前辈,你把伤养好,晚辈也在此时回乡,待祭了爹娘,再与前辈共赴义举。”
“也好。”赵三多点点头,接着笑了笑,“只是你还叫我做前辈做甚么?”
顾旸一愣,顿时有些失措。
“晚辈敬仰赵前辈,便这么叫了。”
赵三多大笑道:“哈哈,你看他们叫我师父,或是叫我掌门,你也不必叫甚么前辈啦。”
顾旸昏然道:“赵大哥?”
阎书勤过去拍了一下顾旸后脑勺,笑叱道:“你小子!占俺们便宜么?”
顾旸虽是个聪明人,但脑子短路时,可谓比天生的傻子还要傻几分。此刻他突然收到敬仰的前辈的这般要求,一时算不过来辈分,懵在原地。
郭栋臣看不下去,扯了他一把,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旸霎时如鱼得水,便叫了一声:“赵叔!”
“哈哈哈哈!”赵三多大笑,“苏国南那厮强要认你为兄弟,如今却成老夫的后辈了。”
顾旸和众首领听得,也无不失笑。
阎书勤、郭栋臣去集市上买了汤酒蔬肉,回到寨中,炙烤一番,共饮一醉。酒罢就寝,仍是轮班放风,次日一早,顾旸便辞了诸位首领,回到丘县城中,付了客栈钱,牵了白马,向南而去。
约莫行了数日,方抵曹州府地界,又几日,才到了桃源镇桃源集村。
顾旸驻马在村口遥望,但见浊云铺天,小路两旁疏散的枯树,乱枫零落,满目萧瑟。他循着儿时的记忆,拨马朝旧宅的方向走去,风吹满路,竟不见一人行踪。
他想起老屋旁有一条小河,童年时曾跟爹娘在那里打水漂,跟村里的小友下河捉鱼。
他趴在马颈上,闭眼细细静听,许久,才听得一两下咕咕的水声。他忙拍马循声而去,拐了一个弯,果然见到一个低洼之处,他赶上前,低头一看,却见那洼底的黄泥皲裂得有如老人干渴的双唇,哪里有半点水。
或许方才本没有那一声咕咕,是内心深处的乡土记忆把他引领了过来吧,顾旸想。
顾旸下了马,把马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双手撑地,轻轻滑到那涸洼里。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出了好一回神。
他爬上岸来,侧头望向自家的老屋所在,却只有一大堆石砖、碎瓦,潦草地撒在地上各处,尽都积了层尘。
他在那周围走了几走,见到了许多具瘦小的骨骸,大半多埋在地皮之下,看轮廓像是老鼠、麻雀、壁虎之类的,臭味逼天,就连骨骸也蒙了一袭灰色,只是看着比屋瓦上的灰色,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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