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山,冷日,红枫林。

段博匹马当先,半睁着只眼,遐赏着四面秋色,徐徐前行,身后跟着二三百名军士,咣当咣当地押运着十几辆铁囚车。

“军爷,段军爷。”吉峰禹身处第一辆囚车,颤着手抓住囚笼的铁栏杆,探着脖子低声道,“段军爷,你看能不能把小人安排到最后一辆囚车里。”

“为何?”段博头也不回,慵懒地问道。

“小人在这第一辆囚车里,想是第一个就死。”吉峰禹灰头土脸地赔笑道,“段军爷,你看……”

段博哼了一声,并不理他。

“段军爷,小人这里还有点碎银子,都是攒了多年的,就是为了孝敬您老人家。”

“哦?”段博眼中一亮,回过头来,忙把手伸到吉峰禹怀里,摸了一番,“哎哟,还不少嘞!偷的还是赌的?”

“从俺们寨子里偷的。”吉峰禹偷声道。

段博便把那些碎银子捞进怀里,冷笑道:“哦!怪道苏大人说你们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你这般偷鸡摸狗之徒,岂能成事了?”

吉峰禹嘴角都咧到了眼角,两颗门牙闪着朴实的黑光,嘿嘿笑着道:“军爷,军爷见笑了。军爷……小人虽说是甚么戏班子副团长,其实也没啥权力,就是个帐下小卒。军爷你看,小人也不是甚么匪首,你看能不能把小人……嘿嘿,小人必定记得大恩大德。”

段博在手心掂了几下碎银子,听着他说完,瞥着他笑道:“哦,想活命?好说好说。瞧你腆着脸那模样也不像甚么匪首,杀了也没用,少你一个也无妨。看在这串银子的份上,……等我吩咐军士就是了。”

吉峰禹拨浪鼓般点着头,笑道:“多谢,多谢军爷大恩大德。军爷,军爷,……那个叫伏苹的小娘们,是小人的娘子,军爷能不能把她也……”

段博瞧了一眼伏苹,笑道:“那是你娘子?看着不像啊。如何路上一言不发?”

吉峰禹道:“军爷有所不知,我家娘子性子倔,不听我话,小人定好好管教她。”

段博便收起银子,便命令左右两个军士押着他往队伍后方走去,半路又押了伏苹。

伏苹似乎困得睡着了,被这囚车一颠簸,惊恐的眼睛穿过蓬乱的刘海射了出来。

吉峰禹瞧着她,见她有些憔悴,却仍不掩婀娜,虽是披头散发的,却另有一番凌乱美丽的风味。

“吉兄弟!伏师妹!”阎书俭见了,一只手攀着铁栏杆,叫道,“姓段的,你想把他们怎么样?”

段博道:“押着尔等这群贱民去京师,多累赘!不如在路上,杀一个少一个,也轻快些!”

众首领听了,纷纷骇然,阎书勤、阎书俭、高元祥已经大骂起来,段博只当耳旁风。

两名军士把吉峰禹和伏苹押到队伍最后,停住囚车,便仍回队伍里了。

吉峰禹一路上不住地点头低声称谢:“多谢,多谢,多谢二位军爷。大恩大德,结草结环,涌泉相忘。”一面却大喊道:“姓段的,你要把老吉怎么样!老吉二十天后,又是一条好汉!姓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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