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久,马车就转入一条小巷,喧哗吆喝声不绝于耳,炸鱼腐和烘肉脯的香味不断钻入鼻尖,应该是进入食街了。

这里的人也更多,马车走走停停,没多久就彻底走不动了,马夫怯怯问道:“少夫人,前头被堵住了,这车宽巷窄的,不知得堵到什么时候,要不委屈您乘那辆小点的马车先行回府?”

庄嬷嬷她们已候在车边,安遥本不介意马车新旧,便搀着婵儿,跟她们穿过巷子朝巷尾的旧车走去。

巷子左侧是一幢古朴的双层亭楼,藕朱碧三色瓦片与黄梨木楼身交错辉映,楼面虽积灰严重,却掩不住别致的造型,仿佛一朵展开的芙蓉花。楼后还有一座高耸的塔楼,门前匾牌上写着“芙蓉楼”三个大字。

这么巧?安遥的养母姓展,名芙蓉,最爱的就是芙蓉花,她曾说自己幼时的心愿就是开一个像芙蓉花一样好看的酒楼……这样的巧合让她不禁放慢了脚步,喃喃自语起来,“芙蓉楼……是什么地方,门前怎么这么多人?”

随即有热心群众在旁解答:“是个小食铺,债主上门,逼着他们关张卖铺呢。”

安遥指着门前绘有星宿图案的花灯道:“不是星级酒楼吗?”

“曾经就是,可老掌柜过世了,新掌柜又不争气,把好端端的酒楼硬生生折腾没了。你看,那个书生模样的就是白世宇,文文弱弱,哪像个掌柜的样子?旁边那俩傻乎乎的运财童子是跑堂和打杂,男的叫小豆子,女的叫枇杷。衣帽脏兮兮的是唯一的大厨曹知南,别的厨子早被挖跑了,就他不走,说什么老掌柜对他有恩,你说傻不傻?”

这人衣衫褴褛,手里抓着个向日葵,一边嗑瓜子,一边叭叭叭,简直像个行走的丐帮情报中心。

安遥眼中流露出一丝佩服之色,“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就没有我牛老二打听不到的事情,我还知道这穿黄衣服的原是老掌柜的徒儿呢,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咯……”

随着牛老二指的方向望去,一位富贵逼人的黄衣女子掏出张纸,啪得一下展开,“不想卖铺子,那就还钱,连本带利一共三百三十两!”

“这……这分明是我们写给周员外的借据,怎么会在你手上?”白世宇有些错愕,这是他向富商周员外借来周转的银子,原定半年后归还。

“现在是我的了!”说完将借据一收,几个彪型大汉立即上前相护。

芙蓉楼现在花钱比进账多,哪里拿得出这些银子?白世宇试图唤醒昔日情谊:“你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徒儿,他曾说女子亦可有为于东厨,还说人在酒楼在……”

“住口,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这是她心中的隐痛——老爷子宁愿将酒楼传给这个饭都做不好的笨书生,也不愿传给自己……她调整呼吸,漠然回道:“说完了就还钱吧,没钱的话,我今日就把这破楼连同后面的破塔一同收走!”

白世宇眼神忽变锐利,从喉口缓缓吐出一句:“顾心兰,你不会跟石五爷是一伙的吧?我知道了,你们狼狈为奸故意设计,想把这里变成炼丹室!你休想,这是老爷子的心血,我要卖也只能卖给做厨的!”他突然冲向人群,对着其中一个风韵十足的少妇道:“花掌柜,你不是一直想要这间铺子吗?只要答应我继续把这里经营下去,我三百三十两便卖予你!”

花无鸢是对面宝膳园的掌柜,她虽一直觊觎这家老店的金漆招牌,可顾心兰早来打过招呼,对方有石五爷做靠山,黑白两道通吃,花无鸢有便宜也不敢捡呐。

见花无鸢吞吞吐吐不敢接话,顾心兰突然大笑起来,步步逼近,“别挣扎了,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这破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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