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年过半百的儿媳那绝望的样子,老夫人不由放缓了声音,“之前你给绍儿安排通房,若摄政王只想染指绍儿,必不会在意他是否娶妻纳妾。今日摄政王挑明了这件事,我们做臣子的,除了从命,没有别的路可走。摄政王,除了这个偏好,行事也算君子。我们,也未必没有另作打算的时间。”

沈夫人闻言,止了泪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这几日,我给明戬去一封信。沈家儿郎十六岁就要上战场,是沈家从老祖宗时传下来的规矩。绍儿若非选了皇帝伴读,早些年便该去边关了。”

沈夫人鼻音重重问道:“可,太学那边,怎么办?摄政王也不会由着我们送绍儿走。”

“摄政王当然不会放绍儿离京,是我们想办法偷偷送绍儿走!”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问问绍儿,他可愿意去边关?”

若是绍儿不肯走,她们想再多的办法都没用。

沈家儿郎从军数十载,一路刀光剑影走到现在,战死在沙场上的沈家儿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本来沈绍安入选新帝伴读,沈家人都觉得这是沈家从边关转入皇城戍卫的好机会。

而且她们也得到确切消息,今年秋季击鞠赛后,绍安就会被入选禁卫军,进宫当差。

没成想最后还得送绍儿去军中。

“若他愿意,只待明戬那边回了消息,我自会想办法送他离京。”

只希望,以沈家这些年的忠心和战功,能顶得住摄政王的冲冠一怒。

沈夫人总算放下心来,哽咽着道谢,“多谢母亲。”

“把那个丫头送走吧,摄政王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一向言出必行。爷们在边关打仗,我们要替他们积福。别因为你的不甘,让无辜的孩子送了命。”

沈夫人脸色一白,轻声答应了。

沈夫人回到归院不长时间,一辆青帷小车就出了府门,咕咕噜噜向城外驶去。

……

赫连瑾到了前院,一进院子就听到沈绍安哈哈笑道:“你个夯货,这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别说赫连瑾一眼就能认出来,就郭太傅那八百度老花眼,都能看出我这曲礼是真的曲,都曲你家院儿去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沈绍安正一脚踩在书案上,提着写了两行字的宣纸,放在六顺眼前抖啊抖,脸上的笑是那样的明媚,胜过了门外午后的阳光。

他转眼看到赫连瑾,连忙敛了笑,轻咳一声,左右打量了一番,才想起将自己的脚放下去。

六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束手而立,脸上还带着酒气上涌的潮红。

赫连瑾慢慢走过去:书案上油纸包的酱牛肉还剩了点碎渣,一只陶瓷酒壶倒在一旁,还有两只空了的酒盅,几样东西占了大半个案子。

在书案边角上,一摞裁好的宣纸与笔洗、砚台、镇纸和笔架挤到一起,一半搭在书案上,一半垂在案边,有几张宣纸浸在了研好的墨汁里,润开了乌黑一大团。

沈绍安没想到赫连瑾会过来,很是被吓了一跳。因为刚吃了酒,这一吓,没忍住一个响亮的倒嗝便脱口而出。

沈绍安赶紧捂住嘴,手上刚刚沾上的墨汁就抹了一脸。

赫连瑾背负双手,冷笑一声,转身吩咐身后的侍卫,“去知会沈夫人一声,帮沈九爷收拾衣裳行李。从今日起,沈九爷搬去摄政王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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