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选定沈橙年入宫,是看她生性卑弱好拿捏,只要控制住王氏和博哥儿,不愁她会起二心。
然而眼前的沈橙年,虽说还有些病弱苍白,行动间也如弱柳扶风不胜娇柔,却绝不是沈皇后想象中那种唯唯诺诺底气不足的样子。
她的眼睛里带着平静的笑意,既无被晾在殿外许久的惊惶不安,也没有见到陈国最尊贵的女子的敬畏瑟缩。
她站在那里,就像此刻只是在家中见了一位普通的客人,如此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只一眼,沈皇后就放弃让沈橙年入宫,此女如此心性,绝不是易于拿捏之辈,真让她入宫,就是她亲手放了一条豺狼进自家院子了!
来不及想为何沈橙年与祖母口中完全不同,沈皇后此刻只想立即送沈橙年出宫。
近些时日因她病重,皇上为表看重时而会在下朝后来熙凤宫看望,之前沈皇后想让皇上“偶遇”沈橙年,直接将沈橙年纳进宫里,如今她只盼望皇上今日千万别来此地。
简单寒暄过后,沈皇后说道:
“近些时日本宫病重体力不支,日常事务都由身边几个丫鬟打理,前日听闻你病重,本宫心中担忧,吩咐人给你送了些养身药材,哪知身边人忙昏了头,竟将要赏给宫妃的钗环夹在了礼物中送了出去。
下人怕被斥责,竟隐瞒下了此事,还是祖母进宫说起,本宫才知晓妹妹受了委屈,此次召你入宫,也是将此事解释清楚,免得妹妹因此吃心,误会了去。”
此话一出,沈橙年就知道沈皇后是打消了让她入宫的想法,顺带将之前种种表态都推到宫人身上,只说是误会。
“臣女不敢,娘娘一片慈心,臣女铭感五内,此等小事不过下人疏忽,怎赖姐姐烦心。”
沈橙年本意如此,怎么会和沈皇后唱反调,当下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并且叫声姐姐以示接受沈皇后的解释。
至于沈皇后赏赐在前,沈橙年“病重”在后,又有谁会关心呢?
看沈橙年如此识相,沈皇后面色稍缓,示意左右端上几个红绸盖着的托盘:
“妹妹大度,姐姐却不能让你白受委屈,这些都是本宫之前打的钗环首饰,近日身体不适没有用过,虽说不怎么精巧,胜在出自内造府。
来日你出嫁时做个陪嫁,也让你婆家不敢轻视你,算是本宫这个姐姐给你的添妆。”
“多谢姐姐,”沈橙年一副天真模样:“不过一件小事累得姐姐为我操心,是我的不是,还望姐姐保重身体,我还等着未来婆家欺负我时姐姐为我撑腰呢!”
沈橙年抬头沈皇后垂眸,两人相视一笑一脸亲热,像是前段时日的龃龉从未出现,倒像是一双感情甚好的嫡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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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橙年走远的背影,沈皇后支撑不住,急急喘了两口气倒在丫鬟怀里,唬的身边人大惊失色,急急要叫御医来。
“本宫无事,不必叫御医。”
沈皇后拦住着急的奶娘,瘦骨嶙峋的手攥的奶娘生疼:“嬷嬷,不能让沈橙年入宫,不能让皇上见到她!”
“娘娘别担心,皇上不会见到她的,”奶娘心疼的为她顺着气:“谁能想到她竟是这个样子的?”
沈皇后伏在奶娘怀里,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祖母口中的沈橙年软弱可欺,相貌仅是中上,她派去沈家的宫人也说沈橙年不堪造就易于掌控。
可今日出现在她面前的沈橙年,容貌姝丽为她生平仅见,举手投足间自信从容,言谈间条理清晰应答如流,怎么看都和他人口中的描述对不上号!
“祖母,你竟也选择了她吗......”
一滴泪悄然滑落,无人知道其中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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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橙年跟着宫人刚走到顺义门,便听前方突然传来击掌声,却是帝王车驾至此。
引路的宫女面色一变,但四周空旷也无处躲避,只能示意沈橙年站在她身后低头行礼,盼望不要引起皇上注意。
庆佑帝坐在御辇上闭目养神,感觉前方速度减缓,轻嗯一声。
“陛下,是熙凤宫的人。”太监李进忠快速扫了一眼,上前禀报。
庆佑帝抬了抬手,御辇停在沈橙年面前,沈橙年闭了闭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庆佑帝本以为是皇后有什么不好派人找,不想却听到一道悦耳轻柔的陌生女声。
睁开眼,前面的宫女似乎是皇后身边的人,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姑娘,身姿曼妙仪态万千,却是一副官家小姐打扮。
“你是何人?”
“回禀陛下,臣女乃皇后娘娘之妹,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前来请安。”
沈橙年尽量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言简意赅的回答,不想听闻此言,皇上轻唔一声,又道:“抬起头来。”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无人知道那瞬间这位低着头的小姐心中想了什么,只知良久的缄默过后,少女抬起了头,目光与御撵上的帝王短暂相接,后又落到男人冷硬的下颌上。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长久的沉默过后,李进忠听到素来沉稳的皇上一声轻叹,语带笑意的问:“你叫什么?”
春风送来少女的名字——
“沈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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