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在众人的簇拥下冷着一张脸进门了,屋里的温度瞬息变化,从春暖降到了冬寒。

君梨知她来者不善,面色未变,嘴里也如常说道:“夫人安好,君梨受伤不方便行礼,还望夫人见谅。”

若是坚持她还是可以下床的,就是皮肉上受些痛苦,但她却找了这个算是理由的理由,只因她真的累了。

这些年无论如何示好,卑躬屈膝,始终无法温暖这个人的心,那就不暖了吧,破罐子破摔又如何?

方氏扯了扯唇角,笑的十分牵强,说出的话更是毫不客气,“你自是不方便的,我只怕受了你的礼也要躺下来咳嗽不止了。”

“……”君梨怔了怔,随即了然。

她是为儿子而来。

想必宋兰舟生病的事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她正不痛快呢,这下更是寻到了由头。

君梨自苏醒到现在一直坐着,背上早已一阵阵的泛疼,此刻又有麻烦来找无法趴下,只能强忍着说道:“夫人是在说大公子受凉的事吗?”

她心里清楚的很,方氏每次寻衅都会带上一堆丫鬟婆子,就是想在明面上给她暗暗使绊,既让她下不来台,又哑巴吃黄连说不出来,自己还能落个贤良的名声,屡试不爽。

好,那就让大家都看看。她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点明了主旨。

方氏手捧着王嬷嬷才奉上的热茶,轻哼一声,“我不该来吗?”

“夫人是觉得大公子的病与我有关?”

方氏神色一顿,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扣,“你说呢?若不是为你他怎会无端如此!”

“夫人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君梨强打起精神,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每句话都要留神,不要再着了她的道。

“小姐……”云裳看君梨话锋不对,怕她气急口不择言,轻轻的扯了下她的衣袖。

方氏自然是看到了,眸中寒光一闪,“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小贱人什么事?滚出去!”

“夫人……”

“嗯?”她沉沉一声,身旁的刘嬷嬷立即冲上来钳了云裳的胳膊,跟老鹰捉小鸡一样把人揪了出去。

“夫人!小姐的背上有伤,尹大夫一再交代要好好养着,大公子也是这么说的,今日特意让奴婢去叩玉轩取药,说身子不适回头会来看望我家小姐,夫人!夫人!”

君梨听着她的声声叫唤,知道她是故意为之,想让方氏投鼠忌器,看在宋兰舟的面上网开一面,最起码不要动粗。

云裳,谢谢你……她昂起头,继续道:“夫人,大公子宅心仁厚,宴席散后过来探望,我本应以礼相待,因为身上有伤,大夫说需要静养不宜挪动,我便听了医嘱未敢下床。又因时辰太晚多有不便,大公子就站在门外与我说话,夜里风寒,我亦劝他数次他才离开。方才云裳按着他的吩咐去叩玉轩取药得知他受凉生病,君梨也是心中不忍,但此事并非君梨本意,请夫人明察。”

这话说的明白,夜半三更有男子上门她自当回避,一个知礼,一个守礼,有何不妥?

方氏本来怒气冲冲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被她这样反驳忽然觉得词穷。

昨夜她被儿子惊到了,一方面想在他面前继续维持慈母形象,不至于落个苛待恩人之女的话柄。另一方面又希望儿子能回心转意,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个孤女身上。

所以送走宾客之后她让胞弟方之义前去劝说,最后等来的却是那般回话,而且还摔了东西割了手腕。

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兰舟为了这个臭丫头居然如此,真是太伤她心了。若是从前她肯定要连夜赶去叩玉轩的,可是她心里怄着气,咬着牙决定先晾儿子一段时日再说。

怄气的结果是自己辗转反侧,直到天空发白才勉强睡着。

没想到刚刚起床就听到叩玉轩有婆子来报,说大公子病了,咳了一夜,细细一问知道了始末。本来就对君梨有意见,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重新蹿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往望舒院来了。

好气啊,这丫头一通回话滴水不漏,有理有据,逼得她把那些要骂的话含在嘴里一个劲的打转,想吐又不能吐的憋着,憋的她手都抖了。

刘嬷嬷是她的心腹,自然看的清楚,连忙为其摇旗呐喊道:“夫人,别的不说,咱们大公子的性子一直是温和的,昨夜回去之后居然手握利器自残身体,还说什么要以死明志。”

“什么?他……他……”方氏假装震惊,袖子一拂将茶盏带到了地上。

“夫人不要激动,幸亏叩玉轩的人发现及时,血止住了。”

“我竟不知!我竟不知!”方氏捶着桌案,痛心不已,“可他刚刚中了解元,明年即将会试,你说一个有功名的人,寒窗苦读这些年却要如此,这是为何?啊?这是为何啊?”

“砰嗵砰嗵”的敲击声连绵不止,一记记的扣在众人心上。

君梨拧眉,自残身体……

这……怎么没听云裳提及?她一进屋嘴巴就没有停过,说的口干舌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却没有说到这一层,是忘了?还是莫须有的事?只是为了诬她……

“夫人,莫不是有人挑唆?”刘嬷嬷见水到渠成,适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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