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个挖了那么多年石头的挑夫,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每天依然是和城里的挑夫一样,一起上工,一起挑石头,一起砌筑高台,完全还是那个给长城贴瓷砖的劳夫模样。
朴实的让人有些看不透。
赤七晃了晃脑袋,刚放下对丁亥的猜忌,又想起了被埋没多年的大司马司徒朗。
二十年前,还是七皇子的赤七,和当时还是少年才子的犬正云策划了那次动摇了赤乌国国本的浩劫。
在那场浩劫中,所有人性都没有经受住考验,父亲杀儿子的,儿子杀母亲的,整个赤乌国,陷入了大利灭亲的怪圈。
这个怪圈,吞噬了许多传承了千年的古老家族,吞噬了许多无心权力游戏的闲散王爷,却独独在权柄最重要的的大司马,镇国公司徒朗这里绕开了。
那时,赤七才意识到这个铁塔一般的大司马,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粗鲁。
也正是这个人,在关键时刻,以雷霆手段,结束了那场浩劫。然后,更绝的来了,这位大司马,直接事了拂衣去,自己请命去监督北长城的建造,要知道那可是个狗都不去的地方。
从此,二十年来,赤七一直派人去打探,这位前大司马还就真的什么都放下了,真就成了一个黑心脏肺的长城总监工。
也是在这些年的监视中,赤七才发现,修长城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
一天干八九个时辰,已经是超出了极限。
就是这剩下的三四个时辰,都有人想剥削了去。
本来就是重劳力,又在陡峭的山间来回折腾,劳夫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一受伤,人手就少了,人手少了,就耽误进度,进度耽误了,县老爷是要掉脑袋的。
虽然青龙一方是个狠人,他真敢掉脑袋。但这样的狠人还是少数。更多的人考虑的还是怎么把进度赶上来。
要不然说,坏人虽然是真坏,但聪明是真聪明,在人少的情况下,只要把受伤劳夫的工时平均分给同队没伤的劳夫,这样一来,进度不就保住了吗?
这样一来,虽然明面上是工作八九个时辰,实际上每个劳夫每天要工作十个,乃至十一个时辰。
然后他们发现,既然劳夫工作十个,乃至十一个时辰也行。那么受伤的劳夫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多出来的那份钱,监工兄弟们卖酒吃肉岂不是更好?
这个吃人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劳夫们再也忍受不了,掀起暴动,然后镇压暴动,再派新的劳夫来,重新开始这吃人的游戏。
赤七每当想到这些,都涕泪横流,百姓们太苦了,而大臣们的建言献策,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再苦一苦百姓,这个难关就过去了。
难关,还是深渊?
赤七也拿不准,就像他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壁立千仞的青泥关,怎么说破就破了?他也不知道,青蒙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弄死他,却总要给他留一线生机。
赤七不知道老流氓青蒙打的什么算盘,青蒙却连赤七每晚吃什么饭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老流氓青蒙当然没有病,他就是故意留着赤七,一方面是青蒙确实喜欢和聪明人斗一斗,另一方面是青蒙更加喜欢耍一耍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
“嗯,蓝山国也跟风了?田儿,你去敲打一下蓝山国那帮蠢货。”
不愧是老流氓,借着挖酒池的幌子,愣是给自己在地下挖了个指挥部出来。
白天,老流氓躺在床上装死,关上门,老流氓就从床上的密道下到了地下指挥部,根据各方汇总的消息,安排对策。
被喊到的青田,是老流氓的第六十个儿子,也是整个青鸟国最神秘的一个王子,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多大年龄,母亲是谁?就连父亲是不是老流氓也不太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青田拥有着青蒙的无限信任,因此他便拥有了举足轻重的权力。
青田怎么看都不像老流氓的种,既不风流也不下流,长得也不像老流氓这样帅到犯天条,也没有继承青家的好身材。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他的脸总是你最后一个才能想起来的。
如果说出色是老流氓的标签,那么青田身上的标签就是普通。
听到了吩咐,青田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却怕冲撞到青蒙。
老流氓洞悉人性的本事自然是天下无双,不用抬眼就知道青田在想什么。
“放下了,真的放下了,烦不烦,一天问三遍。你若不是她的儿子,早死八百次了。滚滚滚。”
“越是风轻云淡,越是刻骨铭心。”
轻飘飘的十个字如一把攻城锤,一下一下锤在青蒙坚硬的心扉。
“妈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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