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咕噜响声,苍荷面色羞红。

她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叫,竟被林楚凡听了去。

楚凡好奇道,“你们号称多次围猎,怎不带些干粮?”

苍荷羞道,“围猎的规矩是以猎物为食。干粮不准入场的。”

饿着肚子,竟也说得有理有据,楚凡暗自佩服。

其实他也饿,一早起来没饭吃,先前啃些狼肉,几番折腾,早已腹中空空。

楚凡央求道,“熊哥,弄点儿吃的呗!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你。”

熊宝全力往返奔袭,大小打了一场,也觉空腹。默默转身,钻入一片枯草,消失不见。

楚凡将弓分了苍荷一把,仔细填补箭袋。又将多余箭矢重分两小捆,以弓弦勾连,像扁担一样挂在肩头。

忽然想起熊哥提点,问道,“熊宝说,见到许多粗布麻衣,身戴镣铐之人入场。可是猎奴?这种猎物有什么讲究么?”

苍荷平静说道,“与豺狼虎豹一般,只验致命伤,谁杀的归谁。”

楚凡其实想问,如果不杀能否救下。不料苍荷如此言语。转而再想,如今自身难保,何苦给她出难题?

哗哗声起。

楚凡按倒苍荷,藏身一棵歪树根部,捻弓搭箭,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声呜咽,竟是熊宝。

冰熊拖着猎物,排树倒草而来。楚凡顺势接过,一把拽进洼地。

竟是个人!

他没好气地瞪了熊宝一眼,真会偷懒。正是刚才山谷里伏击众人之一。熊宝选了最壮实的一个。

苍荷面色发白,厚厚的嘴唇全无血色,显得脸上干涸的泥土更加漆黑。

熊宝将壮汉翻身,露出腋下夹着包裹。

楚凡打开一看,一个油纸包,一个黄葫芦。将纸包拆开,露出一只烧鸡,一条腿已经不见,许是被谁吃了。

拧开葫芦闻了闻,不错的酒水,就只是有些少,倒出来顶多一壶。

楚凡将油纸包塞入苍荷手中,“这个给你,仔细试毒再吃哦!”

又将葫芦丢给熊宝。低头摸尸,嘴里嘀嘀咕咕,“用吸管把酒喝了,葫芦留下。咱们没个装水的物件儿,啃冰块总不太方便。”

苍荷扯下一只鸡翅,将剩下的还了回去,“我,我饭量小,吃不完这么多的。”

林楚凡摇头,“你和火苗差不多大吧?她如果饿了,这么小一只鸡根本不够吃。剩下的留着,还不知下次有吃的是什么时候呢。”

苍荷迟疑,“那,那你呢?你不饿,不吃么?”

楚凡点头,“我肥肉多,抗饿。你转过去,熊宝开饭了。”

苍荷转身,脸色惨白。

她之前和公主也曾听闻这事儿,还在别院里远远见过。只是,如此近距离……还是头一遭。

早听闻林楚熊酷爱火腿肉,今日算是见识了。

身后随即传来撕扯咀嚼之声,听得她胃里翻涌。最终饥寒战胜恶心,冷鸡翅被啃得很干净。油纸包紧塞入怀。

楚凡侧耳细听,叫住大口吞咽的熊宝,“嘘,有人来了!”

他从洼地另外一面探出脑袋观望。只见一群粗布麻衣,镣铐断裂之人,手持弓弩,以扇面阵型缓缓推进。

若方向不变,再过一会儿,扇面一端将会从近处经过。

他细看半晌,回头将苍荷拉过,一起观察,“猎奴可以帮人打猎么?难道是换取自己生机?”

“不,这不是奴隶!”苍荷低声说着,“而且猎场不准手弩进入。这些恐怕是借猎奴名义混进来的杀手。”

楚凡恍然,“哦。那不关我们的事儿。不是猎奴也好,懒得动手。”

苍荷低声道,“什么不关你事?这些人肯定是来杀你的!”

林楚凡嗤之以鼻,“少吓唬我。这猎场比我有牌面的人多了去。值得如此排场的,肯定不是我。原地休息,熊哥警戒。”

“你是说……”,苍荷欲言又止。

林楚凡双眼一闭,“我什么也没说。”

他藏身洼地坡下,瞑目养神。

熊宝偶尔啃一口,偷偷咀嚼,竖起耳朵四周警戒。『哎,这荒郊野岭的,没有别院舒坦。』

清风关前,雷引领十余手下返回复命。

当先拜倒,朗声道,“陛下,公主所述位置已然烧成焦土,不见二人踪影。反倒是返回途中见林楚凡纵熊行凶,射杀御灵司二十人许。参与围猎的公子多有死伤于他箭下,且手段残忍。还请陛下将其治罪,以儆效尤。”

国主尚未搭话,旁边一红裙女子一跳数尺,叉腰怒喝。

“你放屁!”

洛长风怒目而视。

洛青禾忙收敛行迹,一本正经道,“雷引,经年不见,本宫有些不敢认你了。昔年你曾为本宫灵力启蒙;外出拜师求学时,你曾护卫本宫周全。如今入了御灵司,更是今非昔比,本宫已然高攀不起。”

雷引硬着头皮回道,“公主殿下谬赞。臣灵力微末,不敢居功。如今身为御灵司主事,不得不为炎国安危考虑,不得不为手下官差讨生。还请殿下明察!”

青禾摇头半晌,“我记得,父王派你入场,意外追查刺杀本宫的刺客。如今刺客何在?本宫之前留下话语,谁若敢对苍荷出手,即可当做猎物射杀。你御灵司对刺客只字不提,反而大肆炫耀下属死于本宫箭下,真是当得一手好差事。”

雷引沉默少许,高声答道,“刺客已尽数伏诛,山谷内留有尸体约十数之众。”

洛青禾冷笑,“哦?你的意思是,我堂堂炎国公主被十几个刺客吓得落荒而逃咯。难怪,最近炽焰城内凶案频发,御灵司总能第一时间收尸入档。踩点迟到,的确是最安稳的办案手法。堪称我炎国官差之楷模!”

国主放任青禾公主当众挤兑司御大人。

随行官员默不作声,佯装未闻。皆知国主用意不明,此时妄言极易惹祸,实在不智。

忽一个头脸方正的男子,衣衫褴褛,跌跌撞撞跑出,“我可为雷大人作证。其言句句属实,乃是我亲眼所见。”

他破碎衣领处绣着点点梅花。

洛青禾秀眉一皱,飞身跳下墙去,引得众人惊呼。

却见她手握一根藤条,青翠欲滴,一端挂在墙垛,另一边缓缓垂下,直接地面。

青禾落地,破口大骂,“你这废物有何资格作证?”

人证怒吼,“洛青禾,你不要太过分!”

青禾松开藤蔓,绿藤缓缓消失。

她拖着红裙,任由发丝轻舞。缓缓向前走到雷引身侧,垂目凝视半晌。

未曾看梅寒石一眼,却问道,“围猎尚未结束,你竟提前退出,不是废物是什么?”

梅寒石怒斥,“你不是一样在外面!”

洛青禾俏脸一扬,“那又如何?本宫的箭照样射杀一群比你更甚的废物!

你诬告林楚凡,已是举国闻名的丑事,有何资格作证?上次与你合作的孟今,可知他下场如何?可想亲身体验一番?或是想送雷大师帮你体验?雷引啊,此人不祥,希望你慎之又慎。”

国主淡淡开口,“够了。青禾,不可肆意妄为。还不滚上关来?”

公主殿下回首高喊,“父王,青禾还有猎物未完,请恕无礼。”

她竟当众解开红裙系带。

在场众人为活命纷纷转身垂首,默念非礼勿视,唯恐腰身不够灵活。

在宫女们注视下,红裙扯开,高高抛飞,露出底下青绿色武服。

青禾快步夺过守军战马,顺带弓箭,扬鞭直指猎场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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