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通地底深处的深渊冒出了黑色的灰烬,白骨的巨龙冲天而起盘踞在高空里,祂的骸骨是如此的峥嵘雄伟,仿佛白雪皑皑的山脊。
城市的废墟本就有种末日般的壮观美感,但跟此刻夭矫欲飞的巨龙相比起来却又是那么的渺小卑微,当粗壮的龙躯飞速掠过高楼的遗骸时,荒废了五百年的钢筋混凝土垮塌,浓厚的尘埃如浪潮喷溅。
轰然的巨响声被龙吟所淹没。
少女被巨龙所吞没以后,竟然变成了一枚鲜红搏动的心脏。
砰砰。
砰砰。
沉闷如雷的心跳声回荡在寂静里。
那枚心脏先是生出千丝万缕的纤维血管,缠绕到了龙骨中间微微红热的脊柱上,直到触及了每一寸骨骼,方才生出筋膜和血肉。
血肉筋膜重生,脏器也得到了重塑。
赤红的巨龙生出了坚硬的鳞片,顷刻间点燃了酷烈的焰火。
天地间都是灰烬焚烧的意味。
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天空和大地之间散落着纷纷扬扬的灰烬,呼啸的焚风透着浓烈的死灰燃烧的味道,这座废墟般的城市被火光映得宛若地狱。
巨龙盘踞在天地间,赤红的竖瞳里倒映出了少女的容颜。
这就是……烛昼之龙!
作为人间体的夏烛,终于取回了属于自己的暗质。
现在祂就是天神。
虽然并不完整,但祂就是烛昼之龙!
龙吟声是如此的震怒,威压世界!
风来吹动龙翎的黑发,她仰天望着这峥嵘绝美的生物,赞叹道:“烛,你还是像当年一样的风采,如此令人着迷。”
她伸出素白纤细的右手,掌心浮现出漆黑的莲花纹!
“回归!”
这女人朱唇轻启,声音轻柔得像是冰块碰撞,却又无休止地回荡在龙吟声里,宛若天神下达了敕令,威严酷烈!
只是在无尽的龙吟声里,竟然有另一个稚嫩冷漠的声音响起,以同样威严酷烈的语气下达了指令,无休止地回荡。
“回归!”
那是不知何时从角落里走出的少女,她的面容冰雪般素白,眼瞳闪灭着明亮的太阳光,掌心亮起的是灼热的年轮纹!
鹿不二看到这一幕,简直头皮发麻!
阿尔法!
欧米伽!
两大至高天神,竟然都出现在了这里!
“走!”
鹿不二知道这是绝佳的时机了。
小娴看到这两位至高神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剧烈地头痛,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
陈璟跺脚释放出磁力,抱着小姑娘飞速倒退,红发飘摇。
她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理性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感性却让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一缕长发,眼瞳微微发红。
眼前的红发少年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渺小,而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逐渐抽空,仿佛他跟她之间牵连的一根弦在这一刻崩断了,她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不能哭,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很好,这才是我的坏女人。”
鹿不二沉默了一秒,忽然说道:“老家伙,你不怪我吧?”
殷霾教授板着脸,淡漠说道:“我本来就是垂死之人,如果把我的命给搭上就能救下小娴的话,我当然愿意。”
鹿不二无声地笑了笑,救下小娴是他思虑再三的决定。
因为小娴跟阿尔法和欧米伽都存在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说不定以后会成为翻盘的契机。
目前出现的欧米伽应该就是暂时的本体。
也就是戚贤的女儿,戚思思。
自从当初临海市的一战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现身。
直到此刻。
果不其然,阿尔法和欧米伽都是一体的。
就连权柄都一模一样。
阿尔法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逼迫烛昼之龙献祭。
欧米伽也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来逼迫烛昼之龙献祭。
祂们互为表里,在此刻共同做争夺最后一张筹码!
“你果然出现了,这么冒险的举动可不像你。”
龙翎悬浮到了半空中,一头微微蜷曲的黑发飘摇如瀑,转过身凝视着那个冰雕玉琢的少女,淡漠说道:“你这残躯,不该来的。”
“是么?”
戚思思也漂浮到了空中,眼瞳里闪烁着汹涌的数据流,抬起的右手无名指赫然有一枚尼伯龙根的指环:“虽然我的身体是残躯,但我有无数个我。我已经完成了对天人组织的同化,我得到了大量的加持。”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右手掌心的树纹变得明亮起来。
龙翎面无表情跟她对视,掌心的莲花纹也释放出了浓郁的黑芒。
这就是阿尔法对欧米伽。
御姐对萝莉。
两位至高神的相遇。
虽然不是天神体,但也足够刺激了。
至于鹿不二跟他身边的老教授是全然被无视的。
仿佛路边的蝼蚁,不值一提。
圣辉和黑芒交错闪烁。
烛昼之龙被笼罩在圣辉和黑芒里,暴虐的龙吟声戛然而止。
“夏烛姐姐,你选谁?”
戚思思抬起头,冷漠询问道。
“这是最后的抉择时刻。”
龙翎抬起绝美的容颜,妖异的黑色莲花在眸底绽放开来。
盘踞在高空里的烛昼之龙居高临下威压着这座城市,面对这两位看似孱弱的女人却仿佛并没有太多的震慑,祂的赤红竖瞳里泛起了狂暴的赤红,焚天之火再一次燃烧起来,火焰里走出了黑发的少女。
“其实,我忘记告诉你们了。”
夏烛抬起素白的面容,微微一笑:“我早已做出了我的选择。”
阿尔法和欧米伽都微微蹙眉,掌心的奇异纹路骤然熄灭。
“姐姐或者妹妹,我都不选。”
夏烛抬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我选的人是他。”
石破天惊。
龙吟轰响,宛若雷鸣。
龙翎骤然回首,眼眸里氤氲着酷烈的雷电。
戚思思也冷漠地扭头望去,眼瞳里的太阳光闪灭到了极致。
仿佛整个世界的杀意笼罩了鹿不二。
而他本人则呆滞了一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夏烛,曾经咬过他的脖颈。
此刻他的脖颈再次隐隐作痛起来,巨龙的印记如灼痕般浮现。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夏烛的计划!
鹿不二具备着阿尔法和欧米伽的核心。
他是第三个可以接受天神献祭的人!
“姓鹿的,做好准备!”
夏烛从火焰里一跃而下,黑发飘摇间美得像是扑火的飞蛾。
“好好接住本小姐,不要让我失望!”
轰隆!
无论是阿尔法还是欧米伽,都没能阻止这一幕。
因为夏烛一步破空,越过了她们来到了那个红发少年的面前。
她们也拦不住。
夏烛的清脆嗓音里暗藏着无尽的龙吟。
那是极致的焚天之力!
“抓住我的手!”
夏烛大喊道。
鹿不二如梦初醒,如闪电般腾空而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等当他们俩的双手即将触碰的一瞬间。
天罚降临!
红莲业火如陨石般砸落,几乎把夜空都烧灼出了漆黑的焦痕,触目惊心的痕迹暴露出宇宙的原暗,沿途所经之处物质和能量都被湮灭。
那枚红莲业火落下的方向,赫然就是鹿不二!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在这个时候不惜暴露本体出手,原来你已经猜到了丢失的核心到底在谁的身上,你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
龙翎眼瞳里的雷电熄灭,魅惑妖异的眸子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楚,我还是低估你了,原来姓鹿的才是那个该死的小偷!”
这一刻真相终于大白。
这半年来肆无忌惮滥用天神咒缚系统的混蛋,毫无怜惜之意无限掠夺她神力的小偷,屡次破坏她计划的贼人,原来就在面前。
鹿不二!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龙雀拼死也要扰乱姐姐的记忆。”
戚思思望着这一幕,面无表情说道:“篡夺了阿尔法的核心,操纵天神咒缚系统,难怪他能成长得这么快!这么说来,当初在起始之地篡夺了欧米伽核心的人,也是这家伙!”
她们俩都被一个人给骗了!
真正的簒夺者从来不是梅丹佐,而是鹿不二!
该死的梅丹佐!
万恶的梅丹佐!
不过眼下,鹿不二也似乎也要死了。
红莲的业火笼罩了他,第七理性界的他必死无疑。
两位至高神都感应到了天边风驰电掣而来的一道神圣气息,即便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神速连时空都被扭曲,但终归还是赶不上了。
那是莲华的气息,驾驭着电闪雷鸣而至,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鹿不二抬起头,眼瞳里倒映出了灼热的红莲业火,他确实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没想到他的结局是死于大红莲无间地狱。
“别担心,也不要怕。”
迎面而来的夏烛长发飘摇,向着他伸出的右手依然坚定,没有丝毫退缩:“相信那个家伙,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里,他相信你那样。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轮回,只要你有需要,他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鹿不二的眼瞳里被灰烬所覆盖,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惘然。
“谁?龙雀么?我都要被他的王国给砸死了……”
不,不对!
他微微一怔,似有所感地望向天边。
这一刻,天边忽然光明大作。
有人在世界崩溃的轰响声里癫狂大笑。
“不好意思,我全都想起来了……神烬奥义,也不过如此。”
辉光的光明湮灭了黑暗。
雷电和天火也被摧垮。
那人背后的光辉之轮旋转弥合,仿佛真的生出了羽翼。
人间极乐光明天的王国坍缩到极致,仿佛宇宙初开混沌时!
“天上天下。”
那个人如此说道:“唯我独尊!”
黑夜被白昼颠覆,极致的黑暗里有光明睁开了眼睛。
白发的男人悬浮在高空中。
俯仰天地,纵横睥睨!
·
·
梅丹佐的记忆渐渐如同水泡浮起,他终于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世。
不是这一次的轮回。
而是最初的世界线。
这一次的轮回里他的出身平平无奇,新纪元开始之前他是被一对英国夫妻领养的孤儿,凭借着过人的聪明才智考上了哈佛大学,虽然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但他还是选择大隐隐于市当了个普通的理工宅,后来当神树降世以后他成为了破茧者,沉睡了若干年后便来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一晃百年过去他已经站在了世界之巅。
这个过程很顺利,倘若人生是一个游戏的话,那么至少对他而言是没什么难度的,但他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个较真的人,觉得不对劲就要去寻找原因。
没想到这一找,还被他给找到了。
原来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而在真正的世界线里,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孤儿。
他是有家庭的。
当然,那个世界线里的梅丹佐还是梅丹佐。
父亲的名字叫梅洛,是上沪一家研究所的博士,母亲的名字叫做夏芷,是一家医院的主刀医生,家庭条件很不错。
但其实就从记事开始,梅丹佐就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因为父母总是带着他往医院跑,时不时还会在医生的面前抹眼泪,那个时候他就只能在角落里缩着,还以为他做错了什么。
是的,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懂事了,大概在一岁半的时候。
父母说什么他都能听懂,他已经认识了非常多的汉字,听着大人们说话学会了语言,也渐渐能理解字里行间背后所表达的意思。
他是父母的累赘。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只知道父亲经常在外忙碌,只有母亲照看他。
后来母亲经常抱着他,对他说:“孩子啊,不要害怕,妈妈不会放弃你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你有问题,妈妈也不会放弃你。妈妈会陪在你身边,让你幸福地长大。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孩子不是怪胎,他是一个健全善良有爱的孩子。”
其实梅丹佐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所有人都说他脑子有病。
他确实不怎么正常。
寻常的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要么叫爸爸,要不就是叫妈妈。
但梅丹佐直到五岁的时候还是叫不出口。
他会拒绝父母的拥抱和亲吻。
甚至有时候出现肢体接触,他会表现出相当的不适。
他也没有办法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
一旦有人触碰到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很多家长都说他像是个小野兽。
甚至当别的小孩子隐隐对他展现出的敌意的时候,他会故意耍一些手段来狠狠地教训对方,每次都要父母来幼儿园来赔礼道歉。
他会经常拆卸家里的一些机器,或者解剖各种各样的昆虫。
有一次家庭聚会,梅丹佐跟自己的表妹待在一个房间,他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开水烫伤却无动于衷,专注于拆解一块手表,直到小孩的哭喊声和大人的责备声混合在一起,他抬起头看到了各种复杂的视线。
无一例外都是看怪物的视线。
只有母亲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他。
梅丹佐知道谁对自己有敌意,就会想办法报复。
包括但不限于扎车胎,泼油漆,堵锁眼……
但这些都是小意思。
梅丹佐甚至会故意跟其他的小孩子表现出亲近,然后挑唆他们去报复自己的家长,有一次还撞破了邻居家夫妻的床事。
母亲经常被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但她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只是会轻轻告诉他:“孩子,你要学会爱别人啊。妈妈也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到时候又会有谁来爱你呢?”
但梅丹佐当时的反应是冷漠地走开。
这种温柔对于他而言毫无价值。
没有为什么。
他就是一个天生感受不到爱的人。
他只喜欢看书,或者在网上学习。
沉浸在知识里。
偶尔还会捉弄一下冒犯他的人。
这是他仅有的一点快乐。
再后来,母亲真的去世了。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生病去世了。
医生说母亲本来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再加上后来操劳成疾,既要负责医院的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很容易出问题。
梅丹佐那天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记得她的遗体被送去了殡仪馆,父亲按照老习俗砸碎了一个罐子,烧的纸灰扑了他一脸。
很丑。
接下来就是葬礼。
很多亲朋好友都来了。
梅丹佐隔着人群很远,只有父亲会过来摸一摸他的头。
“别难过,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梅丹佐其实一点儿也不难过,他觉得自己就没有心。
后来有一天,梅丹佐又狠狠地报复了幼儿园里冒犯他的小胖子,但当事后回到家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妈妈的唠叨时,他开始慌了。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妈妈真的已经不在了。
无法形容那种突如其来的难过,就好像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他感觉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于是就开始暴躁起来。
他开始变本加厉,他拆解了家里所有的玩具,把邻居家养在门口的鸟也给解剖了,在幼儿园里狠狠欺负了那些孩子,还羞辱了老师。
但回到家里依然空荡荡的。
梅丹佐很希望妈妈能够出现,哪怕责备他几句也好。
但没有。
只有加班回家的父亲,在打电话一直道歉。
梅丹佐以为父亲打完电话以后会责备自己,但也没有。
父亲只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呢?”
梅丹佐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父亲当时沉默了一秒。
“因为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爱你。”
他说:“晚上吃什么?”
那一刻梅丹佐愣住了。
梅丹佐忽然就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死亡,是一场不可逆的诀别,也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伤痛,并非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而是缠绕一生的漫卷潮湿,它是不经意间的沉默和孤独,也是情绪爆发后的崩溃和无助。
他用很长时间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道歉。
他看到了父亲眼里似乎闪起了泪花。
“对不起,爸爸,妈妈。”
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称呼自己的父母。
他说的很用力,也很艰难。
很违心。
父亲也看出来了:“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心里好受点吗?”
梅丹佐回答道:“可能是想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父亲依然摸了摸他的头。
梅丹佐也不知道那天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就是自从母亲离世以后他就始终摆脱不了那种悲伤,他快要被折磨疯了。
他必须要做出点改变。
那天他抱着母亲的照片,对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
梅丹佐之所以改变,其实是想让母亲开心一点。
可惜已经晚了。
此后梅丹佐的耳边时不时就会响起妈妈的话:“孩子,你要学会爱别人啊。妈妈也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到时候又会有谁来爱你呢?”
梅丹佐不需要别人来爱他。
但他确实不像之前那么恶劣了。
梅丹佐是一个很傲慢的人,他的道歉仅限于父母。
至于其他被他伤害过的人,他毫不在意。
那些人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死光了也无所谓。
他只是不想再给父亲添麻烦。
所以他开始约束自己,学着做一个正常人。
这对他而言不算太难,大概就跟成年人戒烟一样。
只不过是模仿那些正常人而已。
他的本性还是没变。
直到梅丹佐快要上小学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只乳白色的英长猫,里面还有一封信。
“亲爱的孩子,六岁生日快乐。”
那是母亲生前给他订购的服务。
他六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小猫。
梅丹佐沉默了许久,不得不说妈妈真的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还是在试图教会他,如何去爱。
那天他抱着猫,感受着来自这只小动物身上的温度。
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掉了。
那就先从一只小猫开始吧。
梅丹佐搜索了一下养猫的教程,准备了很多猫需要的生活用品,学会给这只猫喂水喂食铲猫砂,定期给它驱虫,剪指甲,洗澡。
就像是当年妈妈照顾他一样。
不得不说这只猫真的治愈了他很多,至少他上小学以后戾气就不是那么重了,虽然穿着校服站在队伍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个白痴,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想把学校炸上天的冲动,只是回家跟父亲表达了他想退学的冲动,因为上学真的太无聊了,不适合他。
父亲笑着跟他说,送他去学校是为了让他交朋友的。
这也是妈妈的意思。
梅丹佐也没再说什么,慢慢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
他上了三年学,只交到了一个朋友。
那是个外国人,名字叫做康斯坦丁。
后来还有叫黎诺的女孩子,算是他在学术上的朋友,但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太和睦,他总是被诅咒早点死,被各种嫌弃。
这三年来对于梅丹佐而言非常的煎熬。
但是每一年都会收到母亲的礼物。
有新衣服,也有他喜欢的书,还有一些运动的装备。
后来梅丹佐就决定多出去走走,不再总是在家里宅着了。
那几年里,父亲变得愈发的忙碌了,似乎是工作上有什么进展,经常接触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情绪有时候会很激动。
梅丹佐曾经偷偷看过他的一些工作内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那些研究竟然无一例外是有关地外文明和地心遗迹的调查,包括人类是否存在永生的可能,以及地球毁灭的周期性。
总之梅丹佐觉得这不是普通人该染指的东西。
不,最好谁都别染指。
此后梅丹佐便密切关注者父亲的研究,主要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些调查而出事,其次是想看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很聪明的。
他远比自己的父亲,还有其他什么人要聪明的得多。
只不过好久不长,很快梅丹佐也生病了,医院检查过后他浑身的器官都在衰竭,靠着最先进的设备或许能勉强维持住生命,但后半生估计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而且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那一天梅丹佐感受到了父亲的崩塌。
就是觉得这个人轻轻的碎了。
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梅丹佐只能选择在学校退学,父亲给他聘请了保姆来照顾他和他的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梅丹佐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继续孤独下去的时候,却没想到学校里的同学竟然会带着礼物上门来探望自己。
比如康斯坦丁,比如素来讨厌自己的黎诺。
很多老师和同学的礼物。
鲜花水果巧克力,牛奶鸡蛋火腿肠……
每一分礼物都带着贺卡,希望自己好起来。
梅丹佐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此后只过了两个月,父亲就从研究院里辞职了,成立了一家名叫欧洛拉科技的公司,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反正就是坐着飞机满世界到处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倒是有两个员工经常会来看他。
那两个人是一对夫妻。
男的叫鹿哲,女的叫安弦。
其实梅丹佐对欧洛拉的科研项目挺感兴趣的,因为他们研究的东西越来越有意思了,或许是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唯一值得他认真起来的东西,因此他就用了一些黑客的手段,保持着高度的关注。
就连父亲和他的助手都不知道,他一直在对欧洛拉进行监控。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欧洛拉的幕后的支持者们。
那是一个名叫上帝之手的组织。
一个跨国组织,由多个国家幕后的大人物们组成。
除此之外,欧洛拉明面上的董事会则是东方的一些大家族。
梅丹佐总觉得父亲跟这些人来往不太明智,但他也没说什么。
再到后来,父亲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便把他也接到了美国旧金山,一起参与一个所谓的基因优化项目。
那个项目有很多志愿者,当然更多是一些孩子。
鹿哲和安弦的孩子也在这里。
那个基因优化项目最主要的研究对象是一个叫龙翎的女孩。
据说这个女孩,被地心里沉睡的某样东西寄生了,成为了神明。
没人知道地心里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据说有个来自遥远的地外文明,跨越漫长的时光来到了月球建立了一个观测站,就是为了监视这东西的变化。
听起来非常荒诞离奇。
梅丹佐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类,仅仅是有关她的体检报告就有一万多页,最关键的是这还只是关于她身体情况的冰山一角。
非常的夸张。
梅丹佐仔细阅读了这个女孩的身体报告,跟随着团队对她进行体检和治疗,终于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有关癌症。
有关进化。
有关永生。
父亲和他的团队因为这女孩的病情被搞得焦头烂额。
末日将近,巨大的压力几乎把他们给压垮。
梅丹佐犹豫了很久,才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给了他们。
在他看来,父亲有点笨。
他的助手们也有点笨。
反正都没他聪明。
梅丹佐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的团队看到那份研究资料的表情有多么的震惊,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来努力的成果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屁孩旁观了几天的分析作业,从而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天才和庸才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不是别人不够优秀。
只是梅丹佐过于天才。
此后梅丹佐就顺利加入了父亲的研究团队,他那高到令人发指的智商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基因优化的计划也开始顺利推动了。
只不过因为梅丹佐身体不好,无法持续高强度的工作,后来便做了一个接近于人工智能的系统,来代替他处理一些数据。
总之他终于有事情做了。
虽然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相当的棘手。
简单来说,那个叫做龙翎的女孩,被地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寄生以后变成了神明一样的存在,她开始了无限的自我进化,看起来像是癌症一样,不仅会影响到她自己,甚至能间接推动世界的毁灭。
除了龙翎之外,还有不少人都因此感染了癌症,无药可治。
其中龙翎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她有四个位置的器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变异。
喉咙。
脊骨。
眼睛。
双臂。
倘若再不及时治疗,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因此梅丹佐在研究了一周以后给出了一个方案。
那就是切除龙翎身体里的这四个部位,再用特殊的技术锁定这部分变异的基因,将其从她身体里提取出来,移植给其他人。
听起来有点疯狂,施行起来更是天方夜谭。
但梅丹佐却发现这个女孩体内的基因已经出现了特殊的变化,的确是可以通过精密的手术提取出来的,也能移植到他人体内。
方案是可行的。
移植的目标他也选好了。
分别是四个患有癌症的孩子。
这四个人都曾直接或者间接出现在北极圈里。
都是地心里那个东西的受害者。
鹿哲和安弦经过一番数据论证以后,也认为这个方案可行。
但是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这样做的确能够缓解龙翎的症状,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如果无法遏制龙翎无限制的进化,那么就算切除了她变异的器官,没多久她又会长出新的来,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具备了不死性。
梅丹佐跟父亲的团队整整讨论了一个月,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疯狂的决定。
尝试摘除俯身在龙翎体内的东西。
但这个手术要提前做大量的筹备工作。
一旦稍有不慎,世界就有可能因此而毁灭。
但团队也是毫无办法。
毕竟就算不做这个手术,世界也会因此而毁灭。
那段时间,梅丹佐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鹿哲和安弦的孩子其实也参加了那个基因优化项目,可怜的小孩子年纪这么小就患了脑癌,好在不是不能治。
这小孩因为当初年纪太小,所以并不怎么记事。
梅丹佐经常坐着轮椅路过花园的时候,会被他缠着一起玩。
“你为什么总喜欢坐轮椅啊?是因为站不起来吗?”
讨厌的小孩,总是戳人痛处。
梅丹佐懒得理他。
其实他也很想站起来,只是他比较傲娇,懒得跟人说。
那阵子即便是以梅丹佐的超高智商都感受到了压力,工作繁忙之余总会到花园里去透透气,每次都能够遇到这个死小孩。
谁成想,这姓鹿的小屁孩不知道从哪里也搞来了一把轮椅,学着他的样子滑来滑去的,声称要跟他来一场竞速。
梅丹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两个人玩的很开心。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梅丹佐终于发现了小姑娘体内的所谓核心,那是一种近乎于灵魂状态的东西,寄生在其体内以后开始模仿着宿主的模样进化,模样近乎一个绝美的天使,额头上有一枚醒目的竖瞳。
想要把这东西提取出来,需要特殊的技术。
但是这难不倒梅丹佐。
鹿哲和安弦虽然没有他聪明,但也是罕见的天才。
再加上父亲对那个地外文明的研究,他们在月球上的遗迹里找到了荒废已久的古老设备,显然是外星文明的产物,大概能派上用场。
是的,月球上那个地外文明的遗迹里,存在着能帮助他们把那个核心从病人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这真的很耐人寻味。
梅丹佐甚至推测,那个名叫欧洛拉的地外文明,或许也存在过这样一个近乎于神的个体,那颗行星的湮灭或许也与此有关。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团队通过这些古老的设备制作了一个能够释放出特殊射线的仪器,那种光线照射到病人身上以后会暂时让她的生理机能休眠,从而使那东西产生误判认为宿主已经死亡,进而进行保护性的分离。
这东西被命名为分离器。
也是手术的关键。
只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
实操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
但这个手术的过程很顺利,当他们用分离器照射出的特殊光线笼罩龙翎了以后,竟然真的剥离出了一种类似于灵魂的东西。
那东西的形态介乎于神魔之间,长相跟她有七分相似。
仿佛是一团烟雾,聚散无形。
当时梅丹佐也屏住了呼吸,父亲的团队更是惊为天人。
他们竟然真的从那个女孩身上分离出了神一般的东西!
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
因为当神明被分离了出来以后竟然被激发了应激状态,竟然像是受到了冒犯一样无声的尖叫起来,手术室里的高硬度玻璃接二连三的破碎,狂风暴雨般的暗质横扫了出去,仿佛泼洒的墨迹。
手术室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唯有那尊虚幻的神明亮着明灭不定的辉光,祂既是天使也是魔鬼,灵动如精灵,狰狞如梦魇。
研究所里发出了高强度的警报声,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所谓的神竟然会表现出攻击性,在外观测的助手们只是一瞬间就被杀死。
无形无质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父亲也在第一时间昏厥过去,鹿哲和安弦用尽全力带着梅丹佐躲到了角落,然后也重伤昏迷。
这就是神。
哪怕尚未补完,但人类在祂面前也是蝼蚁般的存在。
神明在研究所里横冲直撞,当时唯一保持意识的就是梅丹佐。
但即便是他,也不能跟神对视。
神血红的竖瞳仿佛蕴藏着宇宙的奥秘。
跟祂对视一眼,就会沉迷其中。
那段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神明在研究所里游荡的时候仿佛把时空也给扭曲了,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如同漩涡般歪曲颠倒,耳边回荡着无穷无尽的尖啸声,大脑的神经都要断裂了似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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