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然跟九叔在善堂门口聊了一会儿,就进去看了看那个叫胡迎的少年。脸色确实比之前强了很多,咳嗽也减轻了不少,但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胡迎挣扎着起身要给罗然行礼,被罗然止住了。
据胡迎说,自己的父亲受空印案的波及被流放,武进老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牵连。自己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只能呆在南京等家里人来接。可是眼看着过了两年多,还没消息。胡迎就打算自己存些路费回家,所以才会下河捕鱼。
胡迎这边说着,九叔在一边安慰:“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把身子给养好,至于回家的事以后再慢慢说。不行就在这南京城里住下,这么大的南京城,只要是身子骨康健,还愁活不下来吗?”
罗然听到这话,觉得九叔似乎是意有所指。转头看向九叔的时候,却发现九叔在悄悄的对自己摇头。于是也不好多问,顺声安慰了胡迎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九叔将罗然送出善堂。罗然刚想询问刚才九叔为什么拦着胡迎回家,九叔倒是先开口了。
“先生是不是想问我为何阻拦胡家小子返乡?”
罗然点点头:“确实想不通,不过九叔这么做,想必有自己的道理。”
九叔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先生化外高人,对世间的人情世故想必不太了解。从南京到武进,也就二百多里的路程,脚程快些三天就到了。就算是孩子,最多也就四五天的路程。”说到这里,九叔顿了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九叔还拦着他呢?”罗然好奇的追问。
“一是他一个孩子,路上不安全。”九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最主要的是,父亲案发了,家中的产业多半被乡族侵占。先生不知,乡间这类事十分常见。家中但凡没个主事的,田地产业多半是保不住的。这还有个称呼,换做吃绝户。”
罗然前世也是父亲早亡,对于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非常了解,心下凄然的点了点头。但罗然并不觉得人性会恶劣到如此程度,毕竟自己母子就是靠着亲戚邻居的帮衬才度过了那段苦日子,于是接着问:“或许是九叔想多了呢?说不定胡迎家乡民风淳朴,不至如此呢?”
“若是家中一切如旧,家人早就会打发人来南京寻人了。怎么会让一个孩子独自一人在外两年之久呢?所以对胡家小子来说,还是留在南京的好。”九叔无奈的笑了笑:“毕竟南京城里还有先生这般的善人。要是返乡的话,那些侵占他家产业的人,怎么会放任这么个读书识字的男丁长大寻仇呢?不需动手只要有个小病,大家一齐袖手旁观,好好的孩子便会没了。”
罗然心中感慨万千,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拱手告辞。
当然,临行之前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一两的银锭。罗初九却不敢全收,从怀里掏出了银戥子捡了一半,千恩万谢的收了。
罗然回到了小客店,又过了百无聊赖的一天。罗然此刻深深的感受到了“休假过度”的体验,不用去大亨酒楼说书的罗然根本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到了初五,终于熬到了初五开市。罗然兴高采烈的赶去了大亨酒楼说书。
罗然出门的同时,信国公府里接到了皇上的圣旨,皇上请信国公汤和入宫叙旧。
汤和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皇上,心中还是有着些许恐惧的。尤其是在三年前皇后过世之后,这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的皇上就好像是一条被解开了锁链的巨龙。威严之下还藏着不可知的危险。
直到进宫之后看到了皇上在饭桌前坐着,汤和才稍微安下心来。能让汤和安心的正是桌上的下酒菜是过世皇后最爱做的烧鹅,之前跟皇上一起在红巾军中汤和与徐达这些老伙计经常能尝到皇后马氏的烧鹅手艺。
既然皇上拿出这道菜,多半就只是叙旧了。汤和放松下来,行礼过后坐到桌前与皇上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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