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七年,岁末,腊月廿八。

寒冬时节,黄昏时分。南京的街上,行人仿佛被寒风驱赶一空,显得十分萧条。

国子监附近的一家酒楼里却人头攒动,就连窗边都搭着几张条凳当桌子。

但奇怪的是酒楼中人数众多,却没有什么嘈杂之声。许多食客的桌上酒菜都冷了,眼神却盯着大厅中临时搭起的木台之上。

只听得木台上的人朗声说:

“话说,郭靖与黄蓉拜别铁木真,以谢当年收留之恩。那铁木真也知自己大限将至,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生杀伐决断的铁木真此时也只是一个面对子侄辈的老人,最后任由得郭靖黄蓉二人离去。”

随着“啪”一声醒木响起,大厅中间说书的年轻人站起身向四下拱手,笑着招呼道:

“诸位客官,预知郭靖黄蓉后事如何,来年咱们还在大亨酒楼不见不散。”

众人见书已经讲完,顿时开始嘈杂起来,多是问些“后事如何”“来年初几再来”之类的。

说书人一一笑着答了。

终于等到客人们问完,四下清静了下来,只有些零散未走的客人错落坐在各桌。

酒楼宋掌柜来到年轻人面前,满脸堆笑道:

“头陀先生辛苦了。这年关将至,虽然这大亨酒楼店小利薄,但托先生洪福,最近生意倒也说得过去。”

说罢身后的酒楼伙计,端上一个托盘。

“这里是给先生茶水钱,足银二两。另给先生备了两贯散钱,准备年货。”

这位被称作“头陀先生”的年轻人倒也不扭捏,收下银钱后才道:

“本以为没这么多呢,宋掌柜太关照了。”

宋掌柜见年轻人收了银钱,笑容更甚:

“这里还有来年头一季的定金,来年还要劳烦先生帮衬。”

说完,宋掌柜伸出了右手等在那里。

年轻人见状,也不含糊,与宋掌柜击掌立约。

宋掌柜立约已成,就转身去后厨给头陀先生安排饭菜了。

而这位头陀先生却坐在一张桌子前,望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

“这他妈可比什么合同强多了啊。”

说着就一把抓下头上的方巾,露出了半长不短的发茬。

罗然一边挠着被方巾勒得发痒的头皮,一边想着“头陀先生”这个称呼还真的挺符合自己造型。

罗然离开病床已经三个月了。

专家口中的恶性脑瘤治愈的几率并不是很大,所以罗然不想把已经非常有限的生命浪费在医院。

挣扎着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医生们麻木又略带怜悯的眼光中,罗然强打着精神回到了贷款三十年才买到的“家”里。

躺在自己的床上,罗然发狠地喊出声来:“老子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窝里!”

但这种狠劲儿没持续多久,罗然就把头埋进了枕头。

“要是能好好活着,谁他妈想死啊。”

是啊,要是能活着多好啊。

就算自己的人生再灰暗,但活着总是好的。

从小没了父亲的罗然,跟着母亲相依为命。那时的母亲,就是罗然灰暗生活中最温暖的光。

眼看着毕业之后就能尽孝了,可命运却给了罗然当头一棒。

就在罗然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母亲却因病去世了。

而如今罗然终于攒够了首付,在四线城市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生活眼看着要走上正轨了,这次癌症却再次找到了罗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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