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早有言,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虽然南方比北方要好的多。

但是兵荒马乱的多一份警惕总还是好的!

见过来的是一个少年,晨曦微明间,虽说穿的有些怪异,但既不是兵更不是贼,倒是淡定了些。

卢传廷隔河相对,弯腰施礼。

“阿公早,小子一夜未睡,不知能否借您的宝船休息一下!”

卢传廷一开口,老丈自然听出来口音是本地人,吴语难学,外地人不是待上个几年不可能学的会。

笑语间唇红齿白,礼数也周到,老丈倒是放下心来,轻轻靠岸,将他接了上去。

“小哥,还未进早食吧,我这粥一会就好,喝上一碗再睡。”

“有劳阿公。”

卢传廷干脆在船头坐下,身上还挂着十几斤装备呢,一一往下摘。

船是典型的江南乌篷船,篷子很大,能睡四五个人。

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头来。

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看着有五六岁的样子!

睁大眼睛看着卢传廷,摸摸他的头,小男孩也不认生,任由他摸。

“爷,饿。”

“哎!马上就好。”

看着照的见人影的热粥,喝了一口,半个米粒都没进嘴,卢传廷忍不住问道。

“阿公,日子不好过吧?”

“是啊,粮食都送进城了,孩子的爹娘也在城里,陈典史领着大家伙,不能让他们打着仗还饿肚子,咱在外面总能寻到口吃的。”

陈典史自然就是陈明遇。

老丈接着说。

“这鞑子也是二皮脸,上个月还说当官的剃就行了,老百姓不用剃。”

“现在又说什么‘留发不留头’,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说剃便剃了。”

“到底还是蛮夷。”

卢传廷心说,以前是以安抚为主,如今清兵几线作战都得了势,自然是要燥起来!

趁着说话的空挡,卢传廷在包里抓出来一大把饼干塞到了小男孩手里。

这糕点又香又酥,自然是没吃过,跳到船边给他爷爷嘴里喂。

老丈哪里舍得吃,一个劲的感谢。

“阿公,船还划得动吗!”

“自娘胎啊,便和船打交道,到划不动的那天还早着呢!”

“那您受累送我去一趟张渚怎样?这袋米便当作酬劳了如何!”

说着从旅行包里掏出袋大米,真空小包装,也就二十斤!

找了个小刀子划破米袋,往老丈米缸里一倒。

这米可真白啊,这是怎么舂出来的!

“这,这可使不得。张渚一日便能打个来回了,怎能要你这么好的米。”

卢传廷困的不行,不再多说:“阿公,我得睡会,您到了叫我。”

“哎!行。”

小船儿悠悠,让卢传廷睡的很香,河风清凉,即使快正午了也不甚热。

轻轻的晃荡间,船已经触岸。

老丈掀了帘子进来,见卢传廷已经醒了,说道。

“若是没睡好,便再睡会,也是刚到,等将午食做好便叫你。”

“不了,阿公。”

说完便收拾收拾,将包中的零食全部倒在踏板上,摸摸小男孩的脑袋。

“小哥,可使不得,这小食见都没见过,当是金贵的很。”

“这都到家了,家中还有。”

“小哥是这张渚镇人?”

卢传廷已经跳上了岸,只好转身朝着老丈抱拳自我介绍道。

“茗岭卢氏传廷。”

老丈闻言,立刻问道:“督爷是你何人?”

卢传廷自然知道督爷指的是谁,卢象升曾任‘宣大总督’。

“哦,正是家父。”

老丈一愣:“督爷有子?”

卢传廷也一愣,不是对父亲有一定了解,自然是问不出这样的话,于是神情也变的郑重。

“生父卢象晋,过继给了家父。”

这个时代的人重衣钵传承,逝后托举棺椁之后辈也会被视作孝子贤孙,何况过继。

“原来是三爷的儿子。”老丈念叨着,跳下船来。

突然单膝跪地,手横于胸行了个很标准的军礼。

“天雄军总旗官陆康拜见小督爷。”

见是天雄军老将,卢传廷赶忙搀扶,又是一番寒暄。

原来当年‘卢象升’与‘后金’多尔衮大战巨鹿。

因杨嗣昌对后金的态度暧昧不明,是和是战没个定论。

监军高起潜从中作梗,使得“天雄军”精锐被扣,军官几乎被软禁。

才导致卢象升在贾庄被后金军包围,孤军奋战,终因弹尽失绝,为国捐躯。

后来卢象晋去讨要尸身,并请祭葬。

又是一番周折。

天雄军大都是乡党,很多人便心灰意冷,随着卢象晋一同扶柩回乡。

陆康自然是其中之一,难怪对卢家这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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