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小巷转角,陈世襄猫着身体紧靠墙壁,看着守在咖啡馆后门的七八个黑衣持枪汉子,牙关不由咬紧。

他右手伸向腰间,从长袍下取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拉动滑套,子弹上膛。

陈世襄不敢先动手,枪声一响,周围的敌人马上就会被惊动,届时别说渔夫,就是他自己,都不一定走得了。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开过一枪,这东西在他手里,也就只能唬唬人壮壮胆。

只能等渔夫自己从后门出来,自己这边再开枪,与他前后夹击,里应外合,争取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趁机把人救出来。

陈世襄紧盯着小巷,心底不断给自己鼓着气,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绝对不能先给自己吓胆怯。

然而不等咖啡馆后门闹出动静,陈世襄前方的巷子岔口处,突然又走出十来个人,人人手中都拎着枪,在一个壮汉的带领下朝后门走去。

后门处的黑衣人见状,赶紧走出一人上前招呼。

陈世襄见此,心中一沉!

不待他多想,咖啡馆后门突然便拉开道缝隙,一把手枪直接从后门伸了出来。

“砰~砰~砰~!!!”

枪声突然炸裂,门外之人立马抬枪反击,枪声霎时大作。

“妈的,都给老子把眼睛瞪大了,组长说了要活的,别给打死了!!”

带人前来支援的余山寿被突然的枪声吓了一跳,第一时间便靠墙找了个掩体,探头见对面被己方火力压制得开不了枪,赶紧大声喊道,生怕人被打死,事后被组长追责。

“你们几个,去给我把周围的巷口都堵着,注意周围来往的人,凡是敢进这个巷子的,都给我扣下,指不定就是红党来接应的!”余山寿对他带来的人吩咐道。

就一个方成仁,这边原本的七八条枪已经足够堵人,便是借方成仁一双翅膀,他也飞不出来。

倒是先前溜走的那个红党分子,需要注意,这些红党分子都是不要命的,方成仁在这里被堵住,难保不会有人提着脑袋过来救人。

陈世襄躲在小巷另一头,局面突然变坏,他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办法,对面突然又来了十来个人,里应外合的想法已然行不通。

两把枪再怎么里应外合也敌不过二十几把枪。

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陈世襄又无经验,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眼看有两三个人拎着枪朝他这边走来,陈世襄咬了咬牙,不敢再停留,转身快速离开巷子。

枪声已经证明一切,渔夫没有叛变,但情形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个人救不了渔夫!

他一旦露面,最后的结果就是和渔夫一起双双落网。

他此刻唯一能做且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让自己消失在人群中。

这不是胆怯,不是逃跑,这是此时最正确的做法。

前三天时间,陈世襄做了各种预案,想过今天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局面,此刻这种情形也在其中,且是最坏的情形之一。

面对这种情形,在预案里,他只能撤,努力保全自身。

实力不够,做什么都只能是引火烧身。

这并不违背组织给他的命令,组织上对他交代的第一条便是,不管面对任何情形,他必须首先保证己身安全,保证自己身份不暴露。

此刻离开,不违背组织对他的交代,甚至是严格执行了组织对他的交代,只是违背了他自己的内心。

成为地下党以来的第一次行动,竟然就被逼得放弃自己的同志。

这未免太过残酷。

陈世襄不敢回头,他重新关上保险,把枪放回长袍下,按照早已规划好的预定路线,在几条小巷里七拐八绕,很快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咖啡馆的枪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平息下去,陈世襄走出小巷站到蒲石路大街上后,已经没有枪声传来。

哗哗啦啦的雨滴从天上洒落,街上行人不多,大都行色匆匆,街道两侧的店铺雨棚下挤站着人,风雨已至,所有人都在找避雨的地方。

陈世襄走在风雨里,头也不回地朝大街深处走去。

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找个屋檐避雨,但他不能。

陈世襄在雨中快速赶路,他脚步迅捷,不过倒也没人关注他,大街上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提着裤子在跑路。

陈世襄跑着跑着,忽觉不对,这具身体不知是不是从小练武的原因,对一些感觉总是莫名敏锐。

此刻,一种被人盯着的说不清的熟悉感觉又爬上心头,这不是第一次,先前在书店内,他也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用语言说不清楚,陈世襄忍住回头观察的冲动,继续往前跑。

跑了没几步,他转身再次钻进一条小巷,在小巷里拐弯时借机观察后方。

没有发现有人跟着。

但陈世襄没有就此放弃,他如法炮制,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总是借助拐角时观察。

刚经历了一场危机,甚至危机还未过去,陈世襄此刻是最警惕的,哪怕就是一丁点风吹草动,他也得弄清楚原因才能安心。

很快,陈世襄拐进一条很短的巷子,两头加起来不过六七米,中间只有一扇破烂得正在修缮的石库门,巷道里还堆着一些红砖、水泥以及散落地上的泥土,把整条巷子都弄得泥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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