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县的牢房里,谢自然盘腿坐在一堆茅草上。

此刻他身上的枷锁未解,牢头给的说法是,怕他这妖人再兴风作浪。

牢门外,一个年迈的书吏已经写下半纸口供,正是昏昏欲睡的样子,旁边两个问话的衙役也颇为焦躁,明显磨没了耐性。

这一行人已经是第三回跑牢房来问话了。

眼见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隐在转角处的金衣巡捕终于现身了。

“谢先生是吧,你既然选择了束手就擒,何不爽快些把事情都交代了,那剩下的两个女童,究竟被你藏到哪去了。”

谢自然看了看来人,一笑道:“不知这位官爷如何称呼啊?”

那金衣巡捕直接摘下腰间令牌亮了出来,直言道:“我乃大虞典狱巡捕戚世良,得了连山郡守的授令,前来松阳县督办童女案,不知在下够不够斤两,与先生聊上一聊。”

谢自然一笑道:“见过戚巡捕,可谢某知道的已经全都交代了。”

戚世良口中的童女案,谢自然已经从那犯困的书吏脑中搜读过了。

在这位老吏的印象里,这松阳县最近三十年,几乎每隔几年,便会发生女童丢失的案子。

大虞朝虽说是太平盛世,但在这些偏远县城中,偶尔发生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也算不上稀奇,而且凶手每次作案,都隔了较长一段时间,能查出的线索少之又少,使得这些失踪案大都不了了之,也无人将它们串在一起。

直到五年前,松阳县来了个父母官,上任还未满月,就赶上了童女案案发。

这位县令也是狠人,直接将案牍库里尘封的卷宗整理了一番,这才发现,抛开早年被虫蛀坏的卷宗不谈,单就最近二十年,松阳县累计失踪的女童就有十八人之多。

可以说,几乎是每隔两三年,必会在四五月份,丢失一到三名童女。

这自然算得上是大案了。

不过由于证据不足,这位县令也不敢冒然上报,直到两年前童女案再次案发,并发现有玄门中人作乱的痕迹,他才写下千字文书,上报连山郡守。

所以,眼前这位戚巡捕,在今年三月底便被下派到了松阳县,可谓一直在守株待兔。

直到昨夜,再次案发。

牢门外,戚世良哂笑一声,自顾自说道:“有些话还需让先生知晓。”

“这童女案迫害松阳县数十年,一旦堂审,势必会激起民愤。县令大人为了平息众怒,很大可能,会对你当堂问斩,更不可能再允许你翻供,辱没朝廷威严。所以,现在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了。”

戚世良一直盯着谢自然,似乎想从他神情里觉察出异样来。

“按柳家主母柳苏氏的证词,你谢自然每隔两三年,便会在春桃初开之时,从松阳县路过,然后在柳家借宿,这些行程,都与童女案的案发时间吻合。”

“再者,昨夜你在松阳柳家投宿,当晚就有黑衣修行人,御使迷烟在城中掳掠女童,目前衙门已经接到了三家人的报案。”

“其三,柳府的管家今日天一亮就跑到县衙来举报,说是有起夜的仆人,瞧见你身穿夜行衣潜回柳府。”

“后面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衙门的人在柳家办案时,从你投宿的床榻下,搜出了一具被害的童尸,那女童精血损失过半,明显是被修行人,以邪术夺去。”

“可以说,所有线索,全都指向了你。”

戚世良这一番话,谢自然早已从那书吏脑中,知晓了七七八八。

只见他望向这位金衣巡捕,笑问道:“既然如此丝丝入扣,戚巡捕只需按县令的意思,让我画押受刑便是,何必亲自再来问询一番。”

“哼,我这是老毛病了,案子走得太顺,就浑身不自在。”

说着,他再次瞪大了铜铃眼。

“更何况,这所谓的丝丝入扣,只需要柳府中藏着一个修为不弱于我的修行人,便可将一切伪装出来,毕竟那些人证物证,都是他柳府可以操办的。”

谢自然闻言一笑。

“戚巡捕倒是独具慧眼。”

戚世良嗤笑一声,继续道:“在我眼里,你身上最大的疑点,是满口胡诌。谈及过往来历,竟妄图以一个莫须有的山门道观搪塞过去,真是可笑至极。”

“我明确告诉你,松阳县的师爷已经查过了舆图,你指认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广妙山。”

“背着如此大案,还说不清自身来历,哼,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谢自然依然不置一词,有些事,靠说是说不清的。

这局要如何解,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戚世良在牢房外继续说叨了一阵,实在拿谢自然没辙了,这才气鼓鼓撤了。

他人还没走远,身后牢房里却传来谢自然一声告谢。

“戚巡捕,劳你操心,愿你今夜有个好梦。”

戚世良撇撇嘴,然后大步去了。

他始终不认为,一个有如此手段的修行人,会双手一举直接认罪伏法。

这绝对有猫腻。

牢房内,谢自然被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清净下来。

特么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前来寻访奇人,竟然在蛇鼠窝里休息了一晚。

从柳府众人的举动看,这童女案的祸首十成便是这松阳柳家了,而且那些失踪的女童,绝不是被拐卖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被人取了阴血修炼。

这一家子人,明显是吃准了他谢自然是个来历不明的山人,无法自证清白,所以才搞了这出栽赃嫁祸的毒计。

这真是应了那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一家子人真是找死。

一时间,一缕神意从谢自然身体里脱体而出,离开县衙地牢,直接往柳府去了。

转眼已是深夜。

四月乍暖还寒,屋外骤雨初歇。

柳府正房里,柳老爷子和柳苏氏已经早早睡下了。

老先生白天从捕快那里得知府上出了命案,这才离开春野山,回柳府暂住几日。

纱罩里,柳苏氏突然睁开眼,从床头直直坐了起来。

只见她看了看酣睡的柳老,愣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翻身起床。

随后稍作收拾,便披了件外衣出了卧房,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平时礼佛的庵堂外。

咚咚咚。

柳苏氏轻轻扣响了房门。

很快,房门便打开一道缝隙,柳苏氏也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给一把拽了进去。

“你这秃驴,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改不掉这毛手毛脚的习惯。”

庵堂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和尚,正一把将柳苏氏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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