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才四岁,面黄肌瘦地像个小萝卜头,在刚刚开始懂事、却又不是特别懂事的年纪,先有了关于被抛弃的概念,在之后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姬无盐都是他唯一愿意接触的人。

“少剥些,他爱吃,每次都贪嘴,吃多了又难受……”

正说话间,外头喧哗忽起,吵吵嚷嚷地像是菜市口似的。

子秋搁了手中松子,跑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抬进来一张大床,就大刺刺地摆在风尘居的大门口。为首有个嬷嬷,耀武扬威叉着腰骂人呢,说是咱们这的百合姑娘打了人。

“打了人?”饶是姬无盐都觉得难以置信,当下戴了面纱出了门。

朝云不在,百合也不在,只一个小丫头张着双臂站在门口,母鸡护着鸡崽子一般,偏紧张地面红耳赤的,双腿都在颤,支支吾吾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由对方泼妇骂街。

门外,围观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楼中的姑娘们都站在大门里张望,没有一个人围上去,保持着一种既撇清了关系、又能很好看戏的距离。

姬无盐三两步上前,推开那丫鬟走出去,就看到当门的确一张大床,木料结实,雕刻细致,四周站在八个家丁,都只十几岁的年纪,站在那并不说话。

床上几床被褥散乱搁着,看得到许多深褐色的脏污痕迹。

床前站着一女子,下人打扮,有些年纪了,叉着腰梗着脖子骂人,声音很高,咬字清晰、中气十足,一听就是身经百战。

“哎哎!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这个蛇蝎妇人啊!嫁我司马府不成,眼看着飞上枝头的痴心妄想破灭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找人将我们家公子打地哟……大家来看看哈,姑娘们,你们看看,这就是同你们朝夕相处的姐妹哟,看看……这被褥上,都是我们家公子的血哟!”

“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下得去这样狠辣的手呀!”

小丫鬟看起来急地要哭了,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家姑娘昨夜并未外出,今早身子不舒服至今还卧床呢,怎么可能打杨公子?真不是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我家姑娘怎么可能打人呢……”

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里吵得过大户人家的下人婆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不管平日里人前如何得体端庄,此刻这位上了年纪的嬷嬷捶胸顿足如丧考妣演技精湛,“你们是没瞧见呀,鲜血淋漓的呀!皮开肉绽的呀!可怜我家公子哟,打小连根手指头都没有破过一个口子呀!”

许是嚎地累了,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歇歇脚缓缓气的地方,一把掀开了床上散乱的被褥,直接一屁股坐了,也不嚎了,只冷哼,“呵。欺负我家公子年少不知人心险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凭她勾栏院里出来的货色,也想进我们司马府的大门?异想天开!”

嚎完喘气的间隙,才看到门口换了人,冲着姬无盐冷哼,“光天化日之下戴着面纱,也知道自己不能见人?你就是百合?”

“不是。”姬无盐低头,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地回头吩咐子秋,“去衙门跑个腿,请位大人过来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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