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杨博杨夫子的吩咐。
无论是寨主金三娘,还是后台六爷金六郎,都是战战兢兢、俯首帖耳。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也是有宋一朝,文人士大夫的底气所在。
寨中众人聚拢了受惊的战马。
将死去的金贼搭在马上,众人便从寨墙边的一个小门进了寨子。
进寨之后,又用各种杂物,死死的堵上小门。
确认寨子安全无虞之后。
杨博跟依旧发抖的女书史,这才被三娘引着一路向前。
金三娘的寨子,依附于城外一座道观建成。
屡次攻防之后,道观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残迹。
法身斑驳的道君,国破家亡的时候,也只能露天席地。
若不是这道君像,杨博也很难分辨出这是道观所在。
看寨子里的情形,也是经历过战火的。
寨中义军,住的大多是地窝棚。
看地窝棚的数量与寨中露天地里的人员组成。
金六郎、金三娘父女,显然属于捡漏的后来者。
彼此间确立过地位之后,没有杨夫子发话,两父女也乖巧的很。
带着一主一仆一头驴,七扭八转,就进了一个被层层拒马保护的小院。
“杨夫子,小寨简陋,贵主仆就在大帐将就一下?”
涉及到高官之后,寨主金三娘就没了说话的资格。
金六郎努力的含胸收腹,做出一副佝偻的姿态。
谄媚的样子,真好似一条守门忠犬。
路上,杨博也观察过金六郎的步伐。
脚掌着地,步伐稳健,哪有什么佝偻的样子?
“金六郎,休要惺惺作态哄我。
杨夫子今日差点让关三郎送去鬼门关。
有什么要求直说,杨夫子思量一下。
若是可行,咱们就携手共渡时艰。
若是不可行,咱们还是一拍两散为妙。”
杨博虽说只是个助教,但平时也是自比历史系导师的。
他比那些个导师差的唯有时间煎熬的资历而已。
面前的金六郎虽然油滑市侩,但比起后世花样百出的学生们,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大专院校的生态圈,可不比官场简单多少。
杨博耳濡目染且参与其中,多少也算有点段位。
自然不会被两父女的低姿态,唬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小夫子,六郎父女别无所求,只求追随小夫子南渡。
三娘主掌一寨,也算小有资财,这些财货南渡以后自然都是小夫子的。”
对于称呼,金六郎也是谨慎的很。
夫子二字不可轻呼,那是圣人孔夫子。
胡乱以夫子相称,只会被读书人厌恶。
加上名姓,下到塾师、村老,上到大儒、圣人,都可以这么称呼。
小夫子算是敬称,比起直呼杨夫子又恭敬了许多。
金六郎之前的营生,主要在勾栏瓦舍,主持民间的相扑赛会。
接触的达官贵人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总有那么一批的官员,喜欢这样的称呼。
显然八闽大儒杨时的后人,也不能免俗。
南渡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
汴京周围十几万军民,哪一个不想远离杀场?
哪一个又想在金贼的屠刀之下,活的战战兢兢?
南渡,首要的一点就是船。
船不是没有,可南渡的生路又在哪里?
这才是困住汴京十几万军民的枷锁。
“你金六郎,不是想让杨夫子带你阖寨南渡吧?”
在如今的汴梁城内外,金六郎是有先天优势的。
不要说是杨博杨夫子了。
就算是李纲李相公、宗泽宗太尉,无兵无势的来了,也得对金六郎低头。
金六郎已经明说了,他是有财有势的。
南渡,自然不会是父女二人带着财货,去做杨家的奴仆。
他们要找的是南渡之后的靠山,是要带着自己的势力一起南渡的。
“小夫子烛照万里!”
听了金六郎肯定的答复,杨博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不去管完颜宗弼的东路,也不去管完颜娄室的西路。
就是面前的签军,也不是汴梁义军能对付的。
金贼的签军,是有马队存在的。
即便他们不算是正规的骑兵,也不是一帮子普通百姓可以对抗的。
在野地里对上马队,即便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普通百姓也不成。
签军虽说大多只是普通青壮,但里面是有金贼存在的。
今天遇上的铁浮屠跟精骑,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见识过劫掠好处的签军青壮,算是一群饿狼。
而其中夹杂的金贼精锐就是猛虎。
猛虎驱逐饿狼,追赶一群拖家带口的流民。
什么样的结果,想一下就令人胆寒。
“呵呵……”
轻笑一声安抚了一下金六郎,杨博也陷入了沉思。
直接拒绝?
那是在开玩笑,如今夫驴羹的主要食材已经进了寨子。
别看金六郎表面上唯唯诺诺,真的好似家奴一般。
心里不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勾当呢?
外面战死的金贼为什么要搭在马背上驮回来?
细思极恐啊……
“小夫子可有为难之处?”
听听,这就想着帮自己做决定了。
看着要抬头的金六郎,杨夫子果断清了清嗓。
“先与我说说周边状况,南渡非难事,但总要筹谋一下的。”
一句话稳住金六郎父女的情绪,杨夫子也在挂怀门外的好战友大黑驴。
自家入座要了菜谱,金六郎父女,直接上了主菜。
如果吃不下去,夫驴羹,恐怕也不是瞎想的。
依照礼节、情义,这边总要先治疗有功之臣的。
今日寨外,大黑驴可是救了众人性命的。
就这么放在门外,任凭救命恩人流血,未尝没有示威的意思。
“杨夫子,先前三娘在寨外失礼了。”
这次金三娘行的不是叉手礼,而是跟金六郎一样一躬到底。
看她眉梢眼角,显然是跟老爹金六郎的想法不同。
“不要摆弄虚礼,且说汴梁状况。”
管他是红白脸,还是真心归附。
杨博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自己活的下去。
现在的杨夫子,倒是很能体会南渡君臣的心理。
千古艰难唯一死!
生死大事当前,万般皆是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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