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赶了一日的路,眼看就要天黑时,行到了一处官驿。
驿站门前已经挂上了竹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块竹牌,上雕刻了三个大字——安阳驿。
“殿下,山林多雨,今夜不如就歇在这里吧。”焦长史建言。
宋祁抬起窗帘,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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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是大梁数一数二的富庶之都,这一处官驿自然也修整得极好,备有百间余房,常供显贵暂住,堪比汴京城中的大酒楼。
此刻堂下还有十五六桌往来官员正在饮食,马厩中也停满了官马。
焦长史同安阳驿卒查明文书,知是京中亲王来,急忙去问驿长。
来人是个鬓须修剪整齐的中年男人,身材不高,常带笑脸,恭敬道:“下官见过肃王殿下,不知殿下前来,驿中简陋,此处距安阳城马车不过片刻钟,下官在城中已备好宅邸,请殿下屈尊前往。”
张德荣虽跟在宋祁身边,但他从不开口外事。
此时开口的是焦长史,“不必,城中人多口杂,殿下此行不欲声张。”
驿长抬眼看了这个穿着有些发黄的素布衣裳的老者,恭敬道,“请殿下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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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的房间在二楼的厅房,一旁是焦计生和张德荣,其余府众也都住附近的普通房间。
至厅房外,宋祁突然开口道,“夫人的房间呢?”
驿长并未准备给段拂易另外安排房间,这位随从女子虽穿着素雅,亦不算绝世美人,可发髻却是已婚妇人才会挽的样式,且随行人员对她多有尊敬,他便猜想这位应是肃王殿下的夫人。
驿长闻言,试探问到:“下官失职,驿中上房不足,恐怠慢了夫人,这才……”
“无妨。”段拂易闻言,轻声开口。
宋祁瞥了他一眼。
“下官再为夫人安排吧。”驿长恭敬笑答。
驿长将焦计生往外移了一个房间,原来的房间便由段拂易和冬卉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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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初时极小,只有轻微的淅沥声。至午夜,大雨如注,瓢泼在地,足以盖住行人的脚步声。
焦计生还在宋祁屋内议事。
宋祁对河务之道并不熟悉,亦没有治水之策。在南书房中虽学了不少治国之策,其中不乏水利,但他未有实践,所以此次前往明州,他心中并没有底。
但殷殊要他去,他便只有去。
好在焦计生是个能干之臣,熟悉各地政务,且善工程水利之事务,有他作陪,方不至于耽误治涝,误国误民。
“殿下可知道此番前去明州,首要之事是什么?”焦计生负手而问,俨然是师者模样。
宋祁几乎未有犹豫,认真应道:“窃以为首要之事便是赈济,以解决灾民口粮,维护民生。”
焦计生欣慰地笑了笑,“其次应当如何?”
“应着手灾后的恢复之事,减免赋税徭役,防范偷盗抢劫,修缮河堤工程,行预防之策。”
焦计生点点头,施施然道,“不错,应付水灾,十二项荒政之策足矣,赈济又可结合赈给、赈粜、赈贷与军赈,将流离失所之民募兵入伍,既悯其濒死,又防其为盗。”
焦计生又道,“饥岁工价至贱,可以大兴土木之役,既能防止灾民作乱,亦利与朝廷。”
宋祁面露疑难之色,“焦先生,天灾时期兴造土木,岂非不恤荒政,耗损民力?”
“殿下思之再言。”焦计生严肃道。
思忖片刻,宋祁释然道:“学生受教。”
“殿下身处庙堂,少有机会可以亲历民生,便要多思多想,不过,天下之事,一事立则一弊生。”焦计生面露困顿之色,如是说道。
“焦先生请直言。”
“腐败,河务之事,最易滋生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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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未毕,门外突然传来刀剑之声。
“殿下,有人偷袭!”门口的守门侍卫高声往里通传,话刚说完,只听一声惊呼,便双双倒地。
焦计生虽老矣,在贼人踹开房门之时却急忙张臂将宋祁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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