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跳下车,候在一旁。车夫转去车后搬踩凳时,谢九霄已经掀帘从车内出来,他就要往下,陆乘风不知是什么缘由,总之可能是看习惯了平日十三的做派,自然而然的伸出一只手去扶。

谢九霄怔了一瞬,抬眼看陆乘风,她神情自若,却是自然无比。

谢九霄搭上那只手,却只是虚虚一触,微凉的触感直观传递而来,人便落在了地上。

门口樊捷迎上前来,似乎等候多时,笑容和煦又亲切:“谢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失态失态,大公子肯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谢允谦客套一笑,说:“樊大人客气,你我如今品阶一样,下官二字可不适合樊大人了。”

樊捷哈哈一笑,请人入内,说:“酒席已备下,请。”

樊家今日宴请的人并不多,多是朝中各臣,众人日日都在朝上见着,如今脱下官袍不谈公事,推杯换盏间,倒也是一派热闹。

樊士元身着一袭玄色阔袖纹袍,谈吐举止皆彬彬有礼,跟在樊捷身后一桌一桌的打着招呼。

谢九霄坐在谢允谦左侧,座位已经空了,不远处谢允谦正同人笑谈,他浅饮了杯酒,筷子倒是未动,同桌的两名官员皆认得谢九霄,却不太情愿与之攀谈,满燕京城谁人不知,谢家二子脾气乖张难训,言语冷嘲热讽,二人端起酒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脆找人喝酒去了。

酒过三巡,樊士元的奶娃娃被一名年轻女子抱出来,很快地上铺起一张毯子,摆上各类物件,原来是要抓周了。

陆乘风离得远,看着庭中热闹熙攘,女娃娃似乎抓了本书,有人恭维笑说:“樊大人好福气,这孩子将来定是秀外慧中诗书满腹,才女啊!”

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陆乘风定定看着,眸光淡然流转。

不一会,一块石子轻然又准确落在她脚边。

陆乘风敛下眉,遮住所有晦暗情绪,片刻之后退出拱门往后走去,她过了一道庭院,跟在那人几步开外,很快停在一处偏僻树下。

树下站着一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儒雅却含带笑意的脸:“乘风丫头。”

陆乘风目光也染着笑意,走到人跟前,神色放松,说:“胡伯伯。”

胡荣上下打量一眼,满意点头道:“多年不见,小丫头又长高了。”

陆乘风说:“胡伯伯近日可安好?您为陆家之事挨了圣罚,乘风出乐坊司后一直想去胡府拜见您,又怕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一直未去。”

胡荣摆手道:“无妨,你如今既在谢府安好,我也便放心了。”

二人并肩站在树下,胡荣说道:“上次与你见面已是三年之前,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般光景,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陆兄……他……他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陆乘风神色看不出情绪,说:“那时我不在军中,娘给我定了门亲事,薛家不远万里从燕京赶来,娘不放我走……当时若是我在……”

胡荣静聆下文。

话至嘴边,陆乘风却是轻声一叹,说:“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提来无益。”

胡荣理解她不想提起伤心之事,轻点着头,须臾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陆乘风目光落在远处某一处,说:“我已让谢九霄助我脱奴籍,我会寻机会出谢家,回肃北去。”

回肃北?

胡荣沉思片刻,说:“你莫不是怀疑此事有疑?”

陆乘风摇头:“胡伯伯,我不知道我爹是否真的通敌,平庸关卡是肃北极为重要的一道关卡,除了我爹的令外谁也打开不了,可它却在两军交战之际开了……”

陆乘风闭了闭眼,将那些汹涌至喉间的情绪压回去,语气沉了几分:“可我不信我爹会做这种事!最重要的一点,我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他已是肃北五城之主,万人之上,通敌能给陆家带来什么好处?只有无尽的祸端。”

胡荣点头:“确实,我也曾反复思量过此事,只是苦于陆家如今骂名,我空口无凭只得作罢。”

陆乘风笑了笑,看向胡荣,说:“胡伯伯,乘风谢您不畏艰辛替陆家求情,乘风铭记在心,时时不敢忘却。”

胡荣却道:“小丫头,我替陆家求情,可不是要你记什么恩德,只是想着陆家能留下一丝血脉,也算对得起我与陆兄的交情。”

陆乘风颔首不语。

胡荣说:“你既已有打算,那便一步一步来,若是有需要你胡伯伯帮忙的,便来胡府寻我。”

陆乘风揖手恭顺,说:“乘风谨记,您老也要多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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